王韬苦笑一下,心里多少好受了些。
两个人又枯坐半天,林白汐斜倚门框,脑袋抵着,盯着地上涟漪激荡的水洼出神。
“白汐,你太太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长时间的沉默让王韬无所适从,试图找个话题活络气氛,但问完又怕唐突了人家,便连忙找补道,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觉得...”
王韬挠了挠后脑勺,在脑中搜罗合适的字句,结结巴巴地,好像在难为情。
“觉得你很温柔,也很有耐心,和我们这些糙老爷们不一样。”
“嫁给你会很幸福的吧。”
屋外雨声繁密,雨丝被风刮到脸上,shi润的凉意渗进肌肤。
林白汐慢慢转过头,看着王韬脸上钦佩的神情,有些好笑,“你见过他,是个很差劲的人。”
“我见过?”
王韬瞪大眼睛,脑海里卷起了一场记忆风暴,开始筛选排查有印象的女性。
“嗯。”
韩默在公司楼下等过他数回,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两关系非常。但王韬是个不敏锐的直男,到现在仍以为韩默与他是哥俩好的关系,两个大男人一块下班,虽然有点奇怪,但尚在情理之内。
林白汐担心他排斥,不打算解开误会,微笑着撇开眼,淡淡道,
“见异思迁,蛮横霸道,不照顾孩子,把家当旅馆,去留随他意。”
“这些还不够差劲吗?”
“啊.....”
听完林白汐的描述,王韬脑内迅速浮现一个身材火辣的夜店美女形象。
放浪不羁,四处招蜂引蝶,每天喝得烂醉如泥才喊林白汐来接她回家。
难怪林白汐脾气好又会照顾人,王韬在心中惋惜,却不敢直白地认同对方的说法。那位女士再如何也是林白汐的太太,他没有评头论足的资格。
“那你图她什么啊?”
或许神游多了会让人卸下心防,林白汐想了想,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一样,用一种云淡风轻的口吻简明扼要地袒露了这段过往。
“他是我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伴侣。”
“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是他陪在我身边,帮我摆脱伤痛。我对他的感情,无非从感动到心动,从心动到心死。”
“后来我试过分手,但你知道的,我们之间有一个孩子,即使离婚,我也希望他能得到双亲的疼爱,能开开心心地长大,所以只要那个人打着见孩子的旗号接近我,我就没法拒绝他。”
“我是不是很优柔寡断啊?”
林白汐垂下眼,轻声问道,一阵风吹起他的头发,在耳边萦绕呜鸣。
他此时明白了,为何有那么多人用社交软件向陌生人倾诉秘密。
向不甚熟悉的对象剖白诚然会让人感到轻松。当局者迷,与其自己钻牛角尖,不如找个无利害关系的局外人分析解惑,他需要一双眼睛来看到本质,一针见血。
王韬摇了摇头,不赞同他的想法,“白汐,你不是优柔寡断,你只是责任心太重了。”
话音落下,王韬搓了搓脸,像做了一会心理斗争,才再次转过身,直视着林白汐的眼睛,发自肺腑地劝道,
“你希望朵朵幸福,所以选择委屈自己,但父母子女的爱是双向的,朵朵何尝不希望你也得到幸福?”
“我八岁时,我的父母离婚了,我爸不是什么好男人,好赌,酗酒,喝醉了就会打我妈。他们分开的时候,我甚至是庆幸的,我很高兴我妈终于离开了那个火坑。”
“这二十年,即使在单亲家庭里长大,我也没觉得自己低人一等过,因为我妈给了我足够的爱。”
王韬顿了顿,委婉地表示道,“白汐,只要你好好养育朵朵,他就会如你所愿地快快乐乐长大。”
“你要明白,有时候一加一不一定会产生大于一的效果。”
“所有一切的前提是,你愿意接受对方吗?作为林白汐而言,而非以朵朵的父亲。”
他愿意再度接纳韩默吗?
林白汐心尖一震,抿紧了唇,平静的假象在无声中崩解开裂。
他点头,是背叛了过去所受的苦难,他摇头,是故意无视那些曾在心底悄悄描绘过的未来生活图景。
“我不知道。”
林白汐的手在裤面上慢慢攥紧,像找不到别的发泄渠道一般,指尖掐进rou里,尖锐地痛,他却浑然不觉。
一直以来不愿直面的问题被赤裸地丢到眼前,不以韩朵作挡箭牌,他永远无法说出真正的答案。
“我不知道。”
林白汐又重复了一遍。
“你还爱她吗?”
王韬步步紧逼,每抛出一个问题,就像往他的灵魂上狠狠敲了一记,打得林白汐丢盔弃甲,毫无反击之力。
事到如今,哪怕他决意断情绝爱,韩默的一言一行却仍旧牵动他的喜怒哀乐。
那人出现,他便恼他厚颜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