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扭头,就看见了书桌上堆了一沓笔记本。
果然是见了鬼,这比外星人登陆还让人惊奇。
陈斜的卧室里什么时候有过课本、作业、笔记之类的东西了?平常也就见他搞搞数学,而且全都是在学校搞,基本不带回家。
“这是要从良了?”陈民锋瞬间清醒了不少,在他床沿处坐下。
“何缈整理的,我顺便看看。”陈斜照例往书桌前一坐。
“顺便看看,呵。”陈民锋一脸“我还不知道你”的表情,“顺便考个年级第一么?”
“你又不是不知道,拿那些分我也用不着。”
“算了,我也不想干涉你。叫我进来干什么?平常起夜敲半天门也没见你给我漏条缝。”
陈斜短暂地斟酌了下,缓缓开口:“老陈,我要是早恋,你怎么看?”
“……”老爷子一脸无语,“大半夜邀请我进门就是为了问这个?”
“不然请您老看个鬼片?”
老头假急:“我走了。”
陈斜不急不缓地问:“您就真不好奇您孙子的感情问题?”
陈民锋坐了回去:“你今年多少岁了?”
“问这种问题,你这个爷爷当的不太称职吧?”
“我是让你算算你自己多少岁了。”
陈斜又拿出那套自定义的算法:“再过几个月,就十七了,加上娘胎里的那一年,差不多十八,勉强算成年。”
“你这个勉强还真是够勉强。”陈民锋说着起身在他脑壳上敲了一下,“自己毛还没长齐呢,就打算去祸害人家小姑娘。你问我怎么样,我乐不乐意是关键么?人家小姑娘的家里人能乐意?”
“您就不好奇是谁吗?”
“还能是谁,不是显而易见了么?”陈民锋说,“那边送牛nai,这边送补品的,现在还帮忙整理笔记,你以为我真当你们同学情深啊?”
“……”
老爷子这么一溜儿罗列了下,别说,还真挺明显。
陈斜说:“您既然知道还装。”
老爷子挺开明一人,白眼一翻,道:“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一个老头子瞎掺和干什么?你是欠人棒打鸳鸯啊?”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少年人心里藏不住事,碰上个开明的家长,愿意主动说上一二,没太多别的原因,多数是想与之分享成长这条路上那些忽然冒头的情愫和悸动。
陈斜也不例外,但他也有忧虑,这种忧虑能与人说者不过二三。
人家姑娘看着就有大好前程,他若是在人家通往大好前程的路上横插一脚,算个什么事儿呢?
只是他的这种忧思还没出口,陈民锋就先抛出来一个让人不免怔松的问题:“缈缈家里的事儿你知道吗?”
陈斜顿了顿:“什么事儿?”
一问完,他就觉得自己刚才一刹那有点过度紧张了,随即又玩笑道:“还能比得上我们家复杂?”
陈民锋叹一口气,简单概括:“她妈妈是烈士,好多年前的事情了,被人活活打死的,听人说缈缈小时候因为这个还休学过一年。”几句话说完,他才发现自己有些语无lun次。
世界上不幸的事情常有发生,听完后叹息一声,是人们给予灾难最微不足道也最司空见惯的回应。
当年大街小巷都在表达对这桩新闻事件的愤慨,乡里乡亲也痛惜地感慨着,那个何家村建邦家的媳妇死得可真是惨啊,死的时候身上没一块好rou,死不瞑目。
他虽然和林素梅是老同学,但交情不深,来源都是道听途说,光是听就觉得骇人,以致于新闻一直没敢去看。
这件事过去很多年了,他几乎不曾想起。人潜意识里会规避和渐忘惨剧,不论是他人的,还是自己的。
如果不是夜太深太静,衬得人呼吸都重了,陈民锋会真的认为自己孙子还算淡定,毕竟一点表情都没有,但是微不可闻的、明显急促了的呼吸声暴露了他近乎无法被捕捉的情绪。
陈民锋把手往陈斜肩上一搭,轻轻拍了拍,安抚道:“都过去了,缈缈现在一切也都挺好的。”
“很多年前是多少年?”陈斜问。
陈民锋想了片刻:“我记得那时候你才上二年级吧。这么一算,都已经过去八.九年了。”顿了顿,又说,“别多想了。不是喜欢人家吗?那就多照顾点,对人好点儿。至于谈恋爱,你们还太年轻了。男孩子容易冲动,女孩子容易感动,能不能走到一起,在你们这个年纪,其实就是摊不摊开的问题。爷爷希望你做个不冲动的人,遇事要冷静,想得长远点。给自己留个沉淀期,如果这段时间过去了,你还喜欢人家小姑娘,爷爷绝对站你这边。”
说话间,房间里发出“哒”的一声响动,墙上的时钟整点报时,已是凌晨三点。
“我知道了。”陈斜说,“您回房休息,我也要睡了。明天还要考试。”
说着开门送客。
陈民锋一边往门外走,一边扭头用手指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