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书霞的语气温温和和,甚至带着一点宽厚和悲悯,让云沉梦的脸色又冷了一些:“看堂叔的脸色,我似乎说得不对?是我评价他们纨绔不对,还是我对云家根基的总结不对?”
云沉梦冷冷注视他片刻,忽的又笑开来:“你说得不错,云集的根基,的确是以文史研究的积累为主。可怜我那小侄儿书罗,在史学上天赋异禀,却英年早逝,没能等到在史学界发光发热的那天。”
云书霞淡淡笑道:“是啊,真可惜,若是书罗能回来多好……”
这一声不带任何悲伤、惋惜,只有温柔和平静的叹息,顿时让云沉梦寒毛直竖,第一次真正变了脸色。
……
狴犴,神话体系中“龙系”的古神兽,是祖龙第七子,随法家创立而一并诞生,和百家争鸣是同一个时代的存在。
《龙经》曰:“狴犴好讼,亦曰宪章。”
狴犴乃是法家镇道者,生性急公好义,仗义执言,并且能够明辨是非,秉公而断。因此在古神话里,狴犴有两种形态,一者为金色,秉公执法;一者为玄色,除恶诛邪。
这两种形态被记录在《古神话考》中,对此,编纂者的解释是,金色狴犴常饰于古代公堂左右,是“法”的化身;而黑色狴犴则饰于狱门之上,寄托了惩jian除恶的想望。
事实上,狴犴的确有两种形态,一种金色,一种黑色。但这是外表的不同,由它们的父母决定,和它们的能力无关。狴犴作为法家镇道者,天生就被赋予守卫天地之法的使命和强大的力量。
以上,就是程初华对于狴犴的全部了解,他简单整理成一个文档,又给对面正在恰面的狴犴拍了张照片附到文下,保存发给唐燃。
听到闪光灯的声音,狴犴耳尖一动,慢条斯理地嗦完最后一根面才抬头看了看他。
程初华察觉它的目光,立马心领神会地放下手机,抽出纸巾帮它擦掉嘴唇和胡子上沾的面汤,再收拾好茶几上的外卖垃圾拿出去扔掉。
等他从外面回来,狴犴已经不在沙发上了,而是端端正正地蹲在窗台右侧,与那盆已经好几日没有浇水,却依然开得灿烂的仙鹤兰并排而坐。阳光洒在这一猫一花身上,暖金的色彩令狴犴橘色的毛发显得蓬松柔软,清冷的浅红花朵亦有几分温柔暖意。
它们占了半边窗户,另半边的窗装的则是小区外的繁华都市和无垠蓝天,这一幕远远望着,便是油画般温暖而深远。
程初华忍不住拿起手机又拍了一张照片。
“回来了。”狴犴张开嘴,发出的却不是似猫似虎的叫声,而是字正腔圆的大越语,“来,看看那里。”
程初华因它突然能说话而诧异了一瞬,但很快又回过神,快步走到窗前:“哪里?”
狴犴抬起右爪指向前方的天空:“看——”
程初华沿着它的爪子看去,在正南方,天与地的交界处,原本澄蓝的天色竟转为灿烂若金的橙红色,好像傍晚落日时分难得一见的火烧云。然而这时离傍晚还差一段时间,太阳也不在那个方向,这一片颜色就显得分外突兀和奇特了。
“这是……”程初华眉头一皱,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回忆忽的翻滚起来,一个名词不自主地脱口而出:“气运?”
狴犴偏头瞧他一眼:“是,这是人道气运。”
“怎么会!”程初华瞳孔一缩,心脏像被人一把攥住,紧张得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神话时代结束之后,天道就已彻底沉寂,气运之说随之成为虚无缥缈的传说,不可能无缘无故重现于世间!”
“不是无缘无故。”狴犴的声音还是nai猫式的软糯,语气却沉静淡然,不起一丝波澜,“吾今日苏醒,亦与这股人道气运有关。”
程初华拧着眉头,将自己在稷下学宫遗迹里经历的事回想了一遍:“在你苏醒之前,我引动了遗迹异象,另有一人在遗迹中请神唤起轮回之力,你觉得哪件事和人道气运有关?”
“第二件。”狴犴不假思索地道,“那人以人族一整个家族气运为祭,请酆都北Yin大帝为一抹残魂求一线生机,汝现在看到的气运正是他请神时付出的代价。”
程初华:“……”
云书霞知道气运之说,懂得请神之法,程初华都不惊讶,因为这些神话体系的东西并非传说,而是真实存在,只要存在就会留下痕迹,任何人都有可能掌握。但他用云家气运换云书罗一线生机这件事,却真正将程初华震住了。
以云书霞的性子,云书罗固然重要,但旁人同样重要。这两种重要是平等的,或许有先后之分,却没有轻重之别。气运如此重要的东西,一旦抽离,毁掉的是整个云家的根基,不知有多少云家人要被影响,他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还是说他看错了云书霞,云书霞的性格根本就不是他理解的这样?
狴犴善度人心,程初华又没有特意掩饰自己的想法,狴犴扫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汝可是认为汝所熟知之人不会行此挖整个家族根基的事?”狴犴一语道破程初华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