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洱的肩膀被掐着,他心中产生一个强烈的感觉——这不是他爸爸。他有些惊恐,却还是摇摇头:“要钱做什么……?”他甚至不敢看眼前的人,往昔的父亲总是严肃严谨的,从未失态过,为什么会成这个样子。
夏日傍晚残阳不似血,热气驱逐着粉色和橙黄晕染在一起,一点点铺满浅蓝色的天空,半暗半明的街道上随着走动人越来越少,光线逐渐从绿荫枝叶的缝隙回收回太阳,在炎热的天气里,夏日的一天天总这样结束。
项目,又是项目,到底是什么项目?林洱恍然想到了那天父母争吵的内容,也许母亲说的“疯了”并不夸张,心中的空气像是一泵泵被吸走,又痛又难受,林洱有些喘不过气,他不想说出口,但现在的父亲看起来真是像疯了一样,他眼里是没有人的存在的。
热恋的少年期。
画上是一个绿裙子的女人,但心脏的地方却是空洞的,整个人像都是抽象扭曲的,眼泪弯弯曲曲从女人大大的眼眶流下来。林洱肩膀沉下来,他伸手想去碰一下画布,楼下却突然传来巨大的脚步声,还有翻东西的声音。林洱回过神来,立刻往楼下跑。
林洱说这些给沈季淮,只是因为他完全信任对方,而沈季淮摸着他的脸说,那你就回去看看阿姨,她那么爱你,不知道怎么面对她的话,就抱抱她吧。
如果你觉得难过了,就再回来,我抱抱你。
“爸,到底怎么了?我妈呢?你见到她了吗?”林洱转身大喊道,他一激动起来浑身都在发抖,问,他一定要问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别让他待在凤眼中心了,哪怕是风暴他也要被卷进去。
但这次有别的东西回应了他,是由远而近的,刺耳的警笛声,如同末日的凌迟,一点点逼近。林洱怔住,而站在楼梯上的父亲似乎比他更激动,或者说那是更接近于慌乱的神情,如临末日,如坠深渊。林洱立在那里,却好像有人箍着他的头往后看,所有的一切都好像要被揭晓,心跳得太快,他觉得自己站到风口了。
林洱拉着行李箱,就在这样的日落里往家里走,他也觉得自己突然变成电影里的人物,下一秒就要在余晖奔逃,然后搭上最快的列车去另一个城市。但毕竟这是现实,林洱用钥匙旋转开大门的锁,咔嚓一声响。
门被推开,但房间内一片黑暗,画架支在一角,上面是一个略微抽象的人像。林洱皱了下眉下意识往那边走,他知道母亲年轻时候也是优秀的画家,被业内称为鬼才的类型,但母亲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动过笔了,而这幅画很明显是最近画的,笔迹很新。
他心跳的很快,开始想自己是不是没有锁门,但走到楼下的时候,林洱却忽然愣住了。他锁了门的,但门是被钥匙打开的,林父也一眼看见从楼上下来的林洱,他的神情很慌张,头发也乱糟糟,但看见林洱的那一刻,眼神却骤然亮了起来。
学校的非毕业班年级正常开学的时候,画室放了几天假,林洱前几周都没回去,心里有些对母亲的愧疚。
带着点刺耳的女声在喊他,林洱转过身,母亲站在门口,她神情也很慌张,飞速看了一眼身后便跑过来,把他拉到一边。林洱觉得一切乱极了,警笛声越来越近,几乎是在耳边的声音了,会是要在他们家门前停下
“妈——”
过生日的时候,他也把这些天的担心跟沈季淮说了,其实本来没有打算说那么不开心的事情,可是一说就好像停不下来,他说了所有的迷惑和疑问,说了母亲对他的隐瞒,说了心里的纠结,说讨厌母亲的闭口不言又心疼母亲的脆弱,脆弱并不是不堪。
是热恋。
“爸?”虽然母亲那天对他说“你没有爸爸了”,但林洱还是下意识说出了这个词,抖着嗓子说出来的。他的目光落到被翻乱的沙发上,然后落到父亲的脸上,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多时日没有见,眼前的人已经陌生到这个地步。
林洱不太清楚母亲这几天的情况,他以为也许是睡着了,扔下行李箱就朝着二楼最里侧的卧室去,他先敲了门,清脆的敲门声回响在空气里,但依然没有人回应。他只好握住银色的门把手,旋转开门:“妈,你在吗?”
林父却很激动,他上前两步狠握住林洱的肩膀,语气激动地说:“对,是我,能不能告诉爸爸家里的现金都放到哪里了?你妈妈的钱放在哪里了?快!”
他们晕眩在这一场十八岁的夏季热。
“你…”林父一时间语塞,却又很快着急地说,“爸爸的项目缺钱,就这一次,我可能要离开些时间。”他像是心烦意乱了,又松开林洱,目光慌张地看到上面,想要往楼上的卧室去。
明月皎皎,黏腻的体温,粼粼的湖面。他们在白昼纵情,又在黑夜睡去,爱意被身体说到最尽兴,万物都帮他们记住,如同拍摄的胶片机,永远地刻下这一幕幕夏日记忆,被存放在独一无二的时光里。
第30章 彼此
他叫了一声,却没有回应,整个别墅都安安静静的,空气都凉了一度,死寂一般安静。
“洱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