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溯默默收下这位三十二岁老哥对青春的羡慕,接着灵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事似的,顺着尤愈的动作抱住他,并在他胸口蹭了蹭,像梦话一样咕哝道:“小愈哥哥也了不起,从小时候到现在,我们家里每个人都了不起。”
小姑娘的脸蛋软乎乎的,音调也温温柔柔,说出口的话却掷地有声,好似一剂坚韧的强心剂,把尤愈整个人打了个通透。
很熟悉的语气。
上次听她用这种语气安慰尤愈,还是在他仓皇失恋躲出去留学,周末拜访白也诗家的时候。
十来岁的早慧小女孩见他失魂落魄,一边把自己最喜欢的小蛋糕分给他,一边nai声nai气地对着他说:“小愈哥哥很勇敢,能在岔路口一往直前,我就做不到的。学校里有人想和我做朋友,可是他们的个头都好大好大,我只有这么点点小,每次他们弯下腰和我说话,我下意识就觉得他们好恐怖,想离他们远一点。小愈哥哥一点都没逃避,坚定地选择从熟悉的环境里跳脱出来,做新的尝试,真的好了不起哦。”
尤愈因为这段句话,被迫戴上了“了不起”的头衔,靠着小吉祥物的童言和小蛋糕,生生熬完了整个了无生趣的博士生涯。现在回看,那段年岁既暗无天日又沉静纯粹,没有被杀死那只猫的伤口被不断舔舐、愈合,的确让他变得更加强大了。
时间残酷地碾过十年,现在大家又都进入了新的维度,多了更多升级版的心事和麻烦,唯一不变的,估计只有小溯对这一家子怪人来说无可替代的连结感和她总是春风化雨一样的安慰了吧。
明明初次见面还是个话都说不清楚,只知道抱着白也诗大腿警惕地观察他们的学龄前儿童,却在不知道什么时候,长成了家里最不可或缺的支柱。
也是造化弄人。
尤愈轻叹一声,了然道:“郑玺的事,尤慰和你说了。”
“嗯,”滕溯也不避讳,直直点头,“不过我看你没有他描述的那么严重。”
“都十年了啊,再怎么窝囊也打怪升级换到神装了,能严重到哪儿去。”尤愈嘴角一撇,意图拉长音调蒙混过关。
滕溯没接这茬,踮脚在他耳边嗅了嗅,接着退后一步,用推理的语气说道:“好像有什么不对。你身上有股shishi的味道,是酒店浴室里会有的那种……”话说到一半,滕溯恍然大悟:“啊,你刚从温柔乡里出来。”
尤愈不置可否,神情坦然地顺着之前的话往下说道:“都穿上神装了,自然要在关键时刻拿出来显摆显摆,否则我那么些苦不就白吃了。了不起家族的了不起尤愈,人生准则是:爱咋咋地,绝对不在一条路上栽两次。”
尤愈越说越不正经,到后面甚至还带上了些表演的腔调,实属没准备老实交代去向。
“那我白担心了。”小姑娘略有无奈地呼了口气,眼皮半耷拉下去,小手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明显没打算追究他丰富的业余生活,三两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尤慰哥要是问起,你刚才话里那后半段故事我是一点都不知道的,你得自己和他解释。”
要糊弄尤慰还不简单?
尤愈胸有成竹,满意地对着妹妹竖了个大拇指:“果真是我亲生的,这么多年没白养。”
滕溯微妙地翻了个白眼,嘟哝道:“那可不敢当,真要是你亲生的,小舅估计得提早个十年就气出高血压。”
乖乖仔可以接受尤愈自起风浪,但从来不会与浪人同流合污,他们兄妹之间这点心知肚明的界限还是得划划清楚。
了不起的尤二哥对她的嫌弃全盘接受,嬉皮笑脸继续道:“经你这么一说,要是我哪天开悟,回头是岸了,白也诗是不是要去找个寺庙烧一把高香感谢命运给了我二次重生的机会啊?”
滕溯张口就想反驳说:“估计也不至于大动干戈跑到庙里烧香,顶多就是每天对着小姑的方向多敬三杯酒什么的。”,但在她准备发出声音之前,对尤愈有那么些许了解的小溯从他不着调的话里嗅到了一点其他意思。
高智商少女立刻转换思维和措辞,诈问道:“你这话说的,难道是准备悟了?”
没想到短短一句调笑也能被滕溯这家伙抓到小尾巴,女孩子天生伴随的对情感的敏锐还真是名不虚传,尤愈薛定谔的高香还没来得及点火,就折了一半。
被戳破莫名其妙小心思的尤愈脸色一僵,他现在还是团乱麻,那点微妙的想法自己还没来得及理清楚,当然不可能随便诉诸别人。于是,尤愈只好干咳一声转移话题:“你不是要准备开会吗?都站这儿和我聊多久了,赶紧去收拾收拾换衣服。我累了,回房睡觉了,晚安。”
一天睡几个小时就足够的某四肾拥有者把话撂完,飞快地离开了起居室,房门一关,谁都别想打扰他。
滕溯也不自讨没趣去追问,只是无言目送这人欲盖弥彰的心慌和逃跑,嘟囔道:“一有点什么事儿就掉链子成智商盆地,你们男人怎么一点都靠不住。”
接着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踩着小熊拖鞋,缓缓往盥洗室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