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愈为了方便剥虾,已经转移阵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曲着长腿,满脸自在惬意地把小龙虾盒放在面前,给顾菡剥一只,自己吃一只。
他们一个坐在凳子上,一个没什么形象地和大地亲密接触,脑袋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却异常和谐。
感觉像是相处了很久的朋友,很平和。
顾菡只要稍微一低头就能看到尤愈的发旋,他一边吃饭一边想入非非,他的头发看上去很柔软,摸起来会不会也很舒服……
嗯?顾菡被自己吓了一个激灵。
靠!我在想什么!
我见了鬼了吗是!怎么对个第一眼的男人喜欢成这样?顾菡!你缺男人缺到这个地步了吗?
想点别的,转移视线,说点什么轻松的。
“你是真的有四个肾么?”顾菡鬼使神差问了这么一句。
尤愈难得愣了愣,接着露出八颗牙,灿烂道:“真的,我天生比别人多长两颗肾,所以Jing力旺盛,每天只需要睡四个小时,喝酒千杯不倒,性需求也……”
这时候最好就是讲话讲半句,耍流氓也抓不到证据。
顾菡果然呛了一口,狂咳一通后他抓起柠檬茶猛吸一口顺气,耳朵和鼻尖跟着心里那只小鹿的脸颊一起红了。
靠!原本以为是他开玩笑,没想到是真的啊……四个肾……四个……
尤愈很自然地给自己往回找补:“所以我这种人天生就适合做医生,日复一日和驴一样干活身体也没垮掉,天生的劳碌命哟。”
“那也是因为你有天赋,老天给了你礼物。”顾菡聪明地跟着他轻松的语调一起下台阶。
他不能想歪不能想歪不能想歪,他要矜持,要循序渐进!
尤愈对他这没多大反应的回答耸了耸肩,莞尔道:“就算是吧。”
吃完饭,尤愈用shi巾仔仔细细擦了手,把垃圾都收拾掉,带着顾菡进住院部十二楼。
骨外科病区分四层,从十二楼到十五楼都是他们的地盘,细分下来也就是一层一个大科室:脊柱外、手外、关节外和骨创伤。
难得有晚上进脊柱外的病人是可以自己走进来的。
苏凌里面穿了个素色睡衣,外面套着白大褂,长发草草盘起,等尤愈和他交接病人。
“我说,你也太慢了,我干坐在护士站等你等了半个小时,磨什么洋工呐尤老师,也没见你站手术台上敲榔头的时候也这么磨叽啊。”
尤愈不接话,倒是在看清她打扮的时候皱了皱眉:“今天没人下来查你就准备睡了是吧?现在才几点?好歹熬到十一点做个样子行不行。老牛要看到你这样,又得对着我干嚎:年轻人一届不如一届了。”
苏凌叉腰:“我今天值24小时班诶,后天休息还得来规培,现在让我先松松皮不行么。说好了我跟了你们脊柱外你就罩我一辈子的呢,死男人,你考完副高也才过了一年,现在就开始急着倚老卖老嫌弃我了。等我过两年青出于蓝超过你,一定把你的大猪蹄子剁下来下酒。”
尤愈没理苏凌的异想天开,把急诊拿过来的病历递给边上笑着看热闹的小冯护士,让她做入院手续,自己倚在护士站的台子上,用脚尖从里面顶了把椅子出来给顾菡坐。
“护士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医保可以明天白天交给她补。”他对顾菡交代了句,接着把探头探脑打量顾菡的苏凌拉走,“我和苏医生聊点其他事,等会儿去找你,帮你重新做个托固。”
顾菡点头:“好。”
尤愈半拉半扯着苏凌回了医生办公室,然后第一时间在洗手台前仔仔细细地用洗手ye和七步洗手法又把手洗了一遍,吃完小龙虾不这样洗一次手他总觉得有股腥味萦绕在身边,不自在。
苏凌对着尤愈挤眉弄眼:“尤老师,这你什么朋友啊?这么关切。”
“和我不是一路的朋友。”尤愈神情淡然道。
“啧,良家妇男啊?”苏凌思考了下,点头道,“人看起来是挺纯良的。”
“明天请手外的李主任下来会诊,别和老李头多说什么,就让人先下来看看情况。他左手干部这是第二次骨裂了,第一次没有就诊也没有完全恢复好,我觉得他……”尤愈顿了顿,“很痛。”
但是很能忍。
医学尚且把疼痛分为十二级,而在顾菡那里只有简单粗暴的两种:痛得过分的和不过分的,得有多倔强或者说得忍了多久的痛才能达到这种意志力啊。
尤愈虽然对和患者交流这件事能避则避,恨不得神隐天外天天就蹲在手术室打铁缝线,但他毕竟是医者,看不得别人受苦是本能。
有时去治愈,常常去帮助,总是去安慰。
这段极其出名的百年前某位医者的墓志铭,尤愈自认只能做到前两点,但第三点,也一直是他想要达到的目标。
顾菡无意识表现出的对痛的忍耐和妥协,让人心起恻隐。
苏凌见他如此表情,也跟着正色道:“行,有什么情况我都会通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