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段假扮军雌奔波在前线的经历是穆溪如今记忆里不可磨灭的存在,也对他之后性格的转变以及决定的做出有着莫大影响。
“当时我跟着的那只虫,后来和我成了好朋友,也是我的重点研究对象。”
“他的名字叫佐伊。”
“我记得……你和我说过。”秦斯抱着膝盖,在灯光摇曳的狭小帐篷里,他的目光柔和的像是黑暗里的粼粼水波。
穆溪:“我也记得和你说过。”
“但是他已经快要攒够离开那里的军功了,但最后还是死在了沙场。他死的时候,是个少尉。”
穆溪的目光凝在帐篷上的一点,像是已经在那一点放大的无数倍,透过层层叠叠的尼龙纤维,看到了久远的过去。
“他之前已经隐约猜到我是做什么的了,但他一直没有问出口。我也不好意思和他说。”
穆溪说,“那时候的我心里除了实验数据就是排查样本,一心想要完成这个测验,为实验体的制造奠定基础。”
“现在我想假如他知道一直把我当朋友的他在当时不知不觉中成了我的重点研究对象,并且间接地影响了后来实验体的制造,导致了之后的一系列悲剧的话,又该作何感想呢?”
秦斯:“他是个什么样的虫?”
穆溪:“很温和,但又很狂妄。”
“性子特别直,而且冲,但本质很善良。虽然上面给我安排的假身份是负责信息收发的文职工作,但我做的事情压根跟这个八杆子打不着,久而久之,有的虫就会怀疑,也时不时会旁敲侧击地打听。我身份的事情一开始就被他发觉了,但他帮我瞒了下来,之后也格外照顾我。”
“我当时在军队,那边的环境比这里要恶劣千万倍,但我也没有觉得有多苦,一方面是因为当时年轻觉得看什么都是有希望,另一方面就是有他的袒护,所以过的还算踏实。”
“其余的……也暂时想不起来了。”
时光和岁月总是强大的,他们将一个个鲜活立体的虫在记忆里逐渐磨平,再一点点磨光他们的轮廓,将他们打磨成水面上一小片单薄的剪影,风一吹水就晃,飘飘散散,说不定哪天就不知不觉地消失了。
穆溪:“你见过边境的黄沙吗?一整颗星球几乎都被粗黄的沙砾覆盖,星球表面近百米的气层里全都是翻涌的尘暴,任何大型物体一落地就会马上被掀翻,然后沉下去。”
“而当时我们得到的命令是,死守这颗星球。”
“星球上没有任何动植物,也没有水源,由于重力和地表覆盖的大量沙粒的作用,军用机甲和舰队压根无法下来,所以一队队军雌就被放了下来。”
“他们身上绑着钢筋绳索,扑在地上时往往灌了一嘴泥沙。因为巨大的地表风对下放的绳索产生了影响,所以这些军雌里运气好的还能落地,运气不好的直接倒载葱闷死在里面。”
“佐伊就是在那里死去的。”
“而我则在始终悬浮在百米高空以外的军舰上,对着光屏默默调出记录数据的页面。”
“我要时刻观察着这支队伍的生死存亡,记录着他们的各项生命体征,直至死亡。”
沉默在无声地蔓延。
秦斯觉得自己应该在此刻说些什么,但他的喉咙可就像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般,让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死去,这种感觉但凡是换成一只心理稍脆弱些的虫,恐怕都会成为缠绕终生的噩梦。
“不过边境虽然苦是苦了点,有时候你还是有挺多乐趣的。”
穆溪不想任凭这种压抑的气氛延续下去,他想起了今天晚上吃的那种兽rou,对秦斯道,“你捕捉的那种东西,在MN星系靠近兽族的那片雨林中,特别特别多。”
在新星际时代,并非所有的兽都能化为兽人,没有发育出完整大脑结构组织的野兽类别成千上万,他们跟兽族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兽族曾经想过无数种办法来改造它们,想要将它们转化为兽人,从而增强兽族联邦的实力,但并未成功,反倒使他们的文明发展速度被迫一缓再缓。
这些年来,就连那些兽人也开始不再承认自己的祖先曾和那些低级野兽是同一种族。
“犄角象、长皮羚……很多很多种类的野兽徘徊在那里,无论是雨林还是草地,都有数不清的狩猎目标。晚上我们围在篝火旁边,用最原始的方式来庆祝在白天的战争中获得了新生,用边境的烈酒祈祷明日死亡不会降临。”
“我们的统帅就是当时的白玖上将,他会和队伍里的虫一同休憩。”穆溪的眼底亮晶晶的,有些遗憾道,“只可惜从那里回来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
“他是我最佩服的军雌,没有之一。”
这天晚上秦斯的梦境里全是边境的沙尘,无边无际的浓密雨林和带着血腥气的狂风。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挺想去穆溪说过的那些地方看看,哪怕是两只虫的流浪,也好过帝都的这些的蝇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