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既然已经过去,再纠结于此不是他的性格,他索性不再多想,回归眼下。
原本他对江鹤有诸多疑问,可经过江鹤这一番单刀直入的“策反”,大多问题反倒已是迎刃而解。
江鹤与姬无昼相识已久,前往悬镜台是出于姬无昼的安排,但他却并不了解姬无昼与宋钟的渊源,甚至不知姬无昼要救宋钟的原因,那便更不可能知道宋钟被借尸还魂一事,自己关于宋钟的疑问问他也是白问。
思及此处,鹿辞索性话锋一转,道:“你和你弟可是被姬无昼收留的孤儿?”
江鹤还当他长久沉默是在斟酌自己方才所言,却不料他竟是岔开了十万八千里,又是错愕又是疑惑:“你怎么知道?”
这便是确认了。
既然坐实了他的身份,鹿辞不欲再让他继续误解,但自己的目的到底不好和盘托出,只得挑着重点道:“我来仙宫并非受人指使,也未与任何人达成交易,更没打算做谁的眼线为谁效命,信不信由你。”
江鹤自然不会尽信,但却也没再咄咄逼人,只撂下一句道:“你有什么别的心思我懒得管,但若你敢对天师不利,我必不会善罢甘休。”
鹿辞未表异议,点头算是认下了这么个警告,江鹤便也不再多说,转身继续往灵鹿所在之处行去。
仙宫中的灵鹿养在一处名为“藏鹿园”的露天园囿中,奇的是明明整个仙宫都被大雪覆盖,这一处园子却温暖如春遍地芳萋。
灵鹿只有三只,此时未套缰辔,悠闲自在地在月光中漫步,见有人来便蹬蹬上前,却都不理会江鹤,只一个劲凑到鹿辞身边亲昵拱嗅。
江鹤从园子东南角的厩中将玉舆拉出,二人合力给灵鹿套上缰辔,而后没再如上回一般坐在前板,直接掀帘进了舆中。
灵鹿奔跑升空,将仙宫踏于足下。
在越升越高的鹿舆之中,鹿辞无意间低头一瞥,恰见姬无昼自东院议事阁走出仰头望向高空。
二人目光于空中短暂相会,又在鹿舆转向时被飘起的轻纱隔绝。
不过短短刹那相视,鹿辞的心却陡然空了一瞬,猝不及防,毫无来由。
极夜雪域飞雪漫天银装素裹,离了仙宫范围后,凛冽寒风像是失了屏障,呼啸肆虐在天地间。
寒冷叫人忍不住瑟缩,却也令人思绪清明。
经历过先前那一番唇舌,鹿辞与江鹤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但对鹿辞而言,江鹤身上的谜题已经解开了大半,如今与他相处反而自在了不少。
鹿舆的前行趋于平稳后,鹿辞率先打破了沉默:“你今年多大?”
这个问题其实是明知故问,先前在酒肆时那小厮就已经说过,他们被姬无昼收留是在十二年前,那时他们兄弟俩一个五岁一个三岁,如今江鹤该是年方十七。
果然,江鹤道:“十七,怎么了?”
鹿辞顺势道:“那十年前就是七岁了?”
江鹤没答,满脸写着“这不废话么”。
鹿辞不以为意,继续推进道:“七岁也该记事了吧?”
江鹤没了耐性,蹙眉狐疑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鹿辞铺垫已毕,这才终于进入正题:“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姬无昼为何要去秘境?”
如鹿辞所料,江鹤听闻此话的反应与他那弟弟如出一辙,射来的目光警惕中带着防备,仿佛当即就要为恩人辩驳。
“你先别激动,”鹿辞还没等他开口就堵了他的话头,“我若是与旁人一样笃定秘境是他所灭,就根本用不着多此一举来问你,之所以问你就是因为觉得事有蹊跷,所以才想听听你这知情者的说法。”
江鹤刚窜上来的火气被这一席平静如水的话浇熄,到了嘴边的驳斥之言也咽了回去。他抿了抿唇,忽而显得有些泄气,蹙眉道:“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
鹿辞道:“无妨,知道多少说多少便是,最好从头说起。”
江鹤思索片刻,回忆着道:“十二年前的冬天,我和我弟没了爹娘,四处乞讨为生,也没个确定的方向,不知怎的就到了东海岸。”
东海岸人烟稀少,兄弟俩连行乞都没了对象,饥肠辘辘晕头转向,直至初雪之夜才终于看到了一处灯光,那便是山腰酒肆。
他们原只想讨口饭吃,连借住一宿都未敢奢望,可姬无昼听他们说完身世后却说他们可以留下,往后稍大些帮酒肆打杂。
两小儿喜出望外,就这么得了个安身之所,可住下一段时间才发现,这酒肆一年到头也没几个生意,根本用不上什么打杂,他们留下完全是白吃白住。
酒肆所在的海岸是藏灵秘境前往人间大陆的必经之地,每年寥寥无几的离洲弟子便成了酒肆唯一的客源。然而每逢有秘境弟子登陆,姬无昼却总是上楼避而不见,只叫俩孩子随便瞎招呼。
姬无昼很少离开海岸,他们的吃食都是自己耕种,再养些鸡鸭网些鱼,大有避世隐居自给自足之感。
大约是为了应“酒肆”之名,姬无昼时不时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