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玉鹿阁”三字,众弟子皆是挤眉弄眼地相互看了看,东瓶也是稍一怔,这才点头道:“是。”
目送姬无昼随那男子离去后,鹿辞收回目光问道:“他是谁?”
“他呀?”东瓶道,“他叫南桥。”
“嗐!你这么说他能明白么?”大弟子嫌她解释不清,自告奋勇道,“咱们宫里啊有四位掌事,东瓶西镜南桥北雪,东瓶呢,就是你面前这位姐姐啦。”
他眨着眼冲东瓶抬了抬下巴,又道:“西镜和北雪二位姐姐这次都跟师父去了东海,你应该也见过了?”
鹿辞立刻回忆起大典时站在姬无昼身边的两名白衣女子,难怪她们当时朝姬无昼行礼会称他“宫主”而非“师父”,原来她们并非弟子而是宫中掌事。
大弟子继续道:“剩下的南桥就是刚才来的那位了,他比所有人来得都早,应该算是师父的……心腹!”
听他这么一说,鹿辞莫名想起了海岸酒肆那小厮口中的“哥哥”,会不会就是这个南桥?
他垂眸思索片刻,再一抬眼却发现众弟子正在沉默地相互递着眼色,似乎是在相互推脱着什么。
鹿辞不禁有些茫然,静等了许久才听大弟子清了清嗓子迟疑道:“那个……我们有个问题啊。”
此前大弟子一直显得颇为爽快,鹿辞不知他为何突然变得这般欲言又止,道:“你说?”
“不过问了你可别介意哈,”大弟子讪讪挠头一笑,“你……是怎么去的悬镜台?”
鹿辞顿时恍然:逐赦大典名为大典,实际上却还是悬镜台对犯人的一种“处决”,而悬镜台中关押的都是身负命案之人,这一点恐怕人尽皆知。
如今他“宋钟”虽然在大典中胜出,名义上是前罪尽释重新做人,但毕竟曾经是重犯,这些弟子不可能对他过往所犯之罪毫不在意。
不过,宋钟所做之事在鹿辞看来并不丢人,甚至如果易地而处他恐怕也会这么做,所以他丝毫也不觉难以启齿,将他在镜池幻境中得知的往事稍稍整理了一番后坦然告知了众人。
……
“我Cao!杀得好!”大弟子愤然拍腿。
“就是!这种老畜生就该千刀万剐下油锅!”其余弟子也纷纷义愤填膺。
东瓶同样面露愤慨,片刻后又叹了口气,换上微笑安抚道:“好在如今一切都过去了,往后你就把这儿当成自己家,安心住下便是。”
大弟子道:“对对对!小……小师叔,往后咱们不提这些糟心的了。对了,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吧?我叫陆雁书,大陆的陆,大雁的雁——”
“大叔的叔!”众人抢答。
“滚滚滚滚滚——”
众人嘻嘻哈哈吵闹一番,接着纷纷自报了家门,而后又开始好奇地打听有关逐赦大典的过程,直至东瓶忍无可忍勒令他们赶紧回屋睡觉,众弟子这才意犹未尽地各自散去。
……
仙宫院内,月下飞雪。
领着鹿辞去玉鹿阁的路上,东瓶告诉他这“玉鹿阁”便是姬无昼在仙宫的寝殿,虽分为里外两间,但外间却一直空着,姬无昼的意思大概就是让他先暂住在那里。
穿过一处回廊时,东瓶忽地想起了什么,道:“对了,既然你往后要在宫主身边,有些事我得先交待给你。”
鹿辞点了点头,东瓶道:“宫主平日起居倒也没太多规矩,只一点,他每夜子时就寝,所以在子时之前,你要先替他暖好床。”
“暖床?”鹿辞诧异道。
东瓶挑了挑眉:“嗯。”
鹿辞噎了片刻,懵道:“怎么暖?”
东瓶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上下打量他一遭后暧昧而又玩味地笑道:“你说呢?”
鹿辞霎时无语,半晌后才不死心地问道:“那在我来之前……都是谁给他暖?”
东瓶漫不经心道:“谁当值谁暖咯,有时是我,有时是西镜或北雪。”
鹿辞看着她理所当然的表情,心中顿时一阵腹诽:姬无昼你可真行!你这渡梦仙宫都是些什么歪风邪气?连姑娘家都如此……不拘小节?!
片刻后,二人行至一处高大殿门前,东瓶努了努嘴:“喏,就是这儿了。”
鹿辞抬头一看,果见门头红木匾额上书“玉鹿阁”三个鎏金大字。
东瓶拍着嘴打了个哈欠:“你进去吧,我走了。”
说罢,转身便往别处行去。
鹿辞目送她远去,这才回首推门而入,刚一迈过门槛便被一股强烈暖流包裹。
所谓的“外间”床榻桌椅一应俱全,地上铺着厚厚毛毡,四方墙角炉火旺盛,炉上空气在热流中颤颤晃动。
合上屋门,鹿辞解下鹤羽长袍搁在榻上,而后才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拎着先前姬无昼给他的那几只陶罐。
盯着陶罐看了片刻后,他侧身在榻边坐下,掀开了其中一罐上的红绸小心翼翼凑到鼻边闻了闻,却并未闻到预想中的古怪气味,反而嗅到了一股淡淡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