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瘦弱的男人揭竿而起,说道:“他娘的,那和跟朝廷做走狗,有什么区别?!”
众人附和不已,大汉看了看自己沉进去的黄金令,咂了咂嘴。
“让你选,”李冬青坐下了,手撑在额头上,随口说道,“你的自由。”
闻人迁看不下去,站出来道:“你有的选,但日后你的子孙,日后的祖祖辈辈,他们走头无论的时候,他们没得选。天下大道,有舍有得。你们或许觉得这是做走狗,不自由。但有了规矩,才算自由。江湖再散漫一天,早晚要死透,不死在武帝手里,也会死在其他皇帝的手里,只是早晚问题。”
李冬青不算健谈,不愿意多说什么,拿了酒杯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干了,然后说道:“各位慢聊。”
然后拍了拍闻人迁的肩膀,走了。闻人迁有些无奈,留下来给他收拾烂摊子。
李冬青走下来,感觉头疼好多了,他好像余热未清,多少还有些虚浮,走出来的时候,长长地喘了口气,厉汉心说道:“感觉好多了?”
李冬青吓了一跳,看见他倚在墙头。
厉汉心走过来,朝上头看了一眼:“很热闹罢?”
“太热闹了,”李冬青说,“你怎么不上去?”
厉汉心:“没得聊,除了姑娘就是武功,我都不大感兴趣,我也不爱喝酒。”
李冬青问:“找我有事?”
“没有啊,”厉汉心道,“恰巧碰上。”
李冬青转身便要走,厉汉心追了上来,说道:“兄弟,你是受了伤,所以才关了三天罢?”
“这都让你看出来了,”李冬青说,“了不起。”
厉汉心说:“你太心急了,现在就给他们立规矩,不怕他们跑吗?”
第86章 剑起江湖(十五)
李冬青笑了笑, 摇了摇头。
厉汉心“啧”了一声, 说道:“有话直说, 不行吗?你们高手都是借的舌头吗?多说一个字要钱?”
李冬青道:“不好意思,不是。”
他想了想,反问道:“那你觉得,我该怕吗?”
厉汉心:“我哪儿知道?”
李冬青笑道:“不是很怕,因为我不是很在乎。”
厉汉心如果真的想听, 李冬青也不是不愿意跟他讲,他回头看了一眼楼上的灯,转头对厉汉心说道:“我不是很在意他们愿不愿意听我的,愿不愿意承认新的江湖。”
厉汉心看着他神态平静, 不似作伪,忽然明白了什么,他站直了:“因为是他们需要你, 不是你需要他们,是罢。”
李冬青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妹妹的伤怎么样?”
厉汉心却道:“你根本就不需要这些人承认你,不管他们承不承认, 你都会做成你想做的事……你不缺他们的力量,是吗?”
李冬青说:“不能全然这么说,古人说, 得民心者得天下, 又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背后有人支持还是重要的,……但可能, 不需要那么多。因为江湖不是天下,不需要那么多谋略,强就够了。”
李冬青又问了一句:“你妹妹怎么样?”
“很好。”厉汉心说。
“那我就放心了,”李冬青点了点头,真诚道,“说到底其实也是因为我,等哪天我亲自登门道歉,今天有点太忙了。”
厉汉心没有当回事,抱着肩膀:“你这样做事,不怕有一天回过头来,发现背后空无一人吗?”
“一个人能干成的事也不少,”李冬青道,“不过我猜应该不至于走到那一步。”
厉汉心:“我明白了,所以你那天自己一个人应战,你想证明自己呗?”
李冬青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失笑道:“不,只是不想让我师父的衣服沾血。”
李冬青提起宁和尘,就有些话说了,道:“其实雪满不喜欢沾血,他穿的衣服如果沾了血就不会再穿了。”
“因为洗不掉吗?”厉汉心话中有话。
“不是,”李冬青温和道,“他觉得脏。”
厉汉心:“……”
李冬青总是想起宁和尘的一些姿态,宁和尘的很多行为,无论是做什么,都会蒙上一层平静冷淡的背景色。他把带血的衣服扔在屏风外,然后洗完澡就不会再管,李冬青晚上溜进去,然后趁着他在洗澡,把衣服扔了。吞北海回来那次,李冬青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一些不堪的思绪乱滚,把这茬给忘了,那身衣服搭在屏风上搭了两天,宁和尘天天洗澡,也没管,李冬青想起来了才去扔了。
李冬青想起来觉得好笑,又其实没什么好笑。
宁和尘觉得人脏,杀人如麻,这不是件好笑的事。于是笑又淡了。
厉汉心看他神色转变,说道:“你和你师父的感情很好。”
李冬青说:“世人对他误解很多……但雪满是我见过最温柔的人。”
厉汉心沉默了。
“恕我不能苟同啊。”厉汉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