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决定回屋闷被睡觉。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他被手机振动音吵醒了。
他拿起来一看,是裴杨,接起来:“喂?”
“又在睡觉。”裴杨五次打电话过来,甄懿总有两三次在睡觉。好像成天睡不醒似的。可其实睡得不比任何人少。
“哼。”甄懿从鼻子里发声,闷闷的,憋着一股气,“你又吵我睡觉。”
他睡不着了,索性坐靠在床头,“诶,裴杨,我发现了,我有点恋字的。”
“什么意思?”
“有些人恋手,喜欢手长得好看的。有些人恋声,喜欢声音好听的。我今天才发现,我对于写字好看的人比较容易有好感。”甄懿还在说,“我今天碰到个小谢医生,毛笔字写得真漂亮。我家春联就是他写的。”
裴杨Yin恻恻的:“哦。”
甄懿又说:“我的字就不太好看。本科的时候想着练一练吧,也没练出什么名堂来,还像小学生写大字。”他懊恼地抱住自己的膝盖。
裴杨又不说话了。
甄懿这时候敏锐地察觉到,裴杨可能有点不高兴了。
“裴杨。你还记得你刚来实验室的时候,老师让你写每周的实验报告吗?”甄懿笑着说,“我当时和你不熟,不过因为你字写得好看,所以就喜欢你了。”
裴杨又噤声了。
“突然说这些。”裴杨声音很轻,像把脸捂在棉花糖里,“你在哄我?”
“没哄你啊。”
甄懿以为这个哄是哄骗的意思。
不过裴杨明显心情变好了。
甄懿坐在床上跟他聊了一会儿。甄妈妈去菜市场里买腌香肠了,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客厅鱼缸里偶尔会有龙鱼露出水面呼吸的声音。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裴杨,你回家过年了吗?”甄懿问。
裴杨顿了顿:“没。我打算,和朋友去外面随便转转。不会待在实验室里的。”
甄懿换了个姿势,整个人趴在床上,想了想,又翻过身来直视天花板,“和什么朋友?”
“发小。”裴杨声音放缓,又说,“还有一些酒rou朋友。”
酒rou朋友。这是甄懿没有的朋友。他交友向来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裴杨算个例外的。
他想起裴杨刚进实验室的时候那身机车朋克和招摇过市的漂亮金发,又开始不放心,怕这些酒rou朋友又把裴杨带坏。
甄懿没经过深思熟虑就说:“裴杨,你要不要来我家?”
裴杨那边很短促地“啊”了一声,紧张地说:“我没准备好。”
这,这么快就要见父母吗?!
甄懿笑道:“有什么好准备的,直接过来就好啦!”
“我看看啊。”甄懿点开地图导航,“坐动车过来要一个半小时。”
“开车呢?”
“三个小时左右。”
裴杨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冲去厕所洗了把脸,抬起头,看见镜子里shi漉漉的面孔,说:“那我,现在就过来。”
裴杨这辈子从没有这样的时刻。
临时起意开三小时的车跨越那么多山河湖泊去见他的恋人。
他的心是春三月,草长莺飞。他觉得每天东升西落的太阳都可爱,整个世界都是镀金的天国。空气中漂浮着一种香气,他很难描述,像甄懿电话里说的忍冬和白梅,像某种气味香甜的热带水果。
这是裴杨的初恋。
他正在经历此生唯一一次的无法复制无法回溯的初恋。
裴杨是很后来才学会反省。他想,他很年轻的时候和那个漂亮年轻人在一起,因为太年轻,又因为太幸福,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种幸福像琥珀一样固定封存。所以他想结婚。
他以为依附爱情而生的婚姻就是地久天长。
第10章
裴杨开车到甄懿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没有划好的停车位,他只能靠边停车,一手握着手机给甄懿打电话,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
附近是很常见的县城居民区,清一色米黄色落地,独门独栋带小院子,院子里总种了一棵树,估计到了春夏,枝叶蔓出墙头。小时候的甄懿就从这一片无数次跑过。
裴杨有点另类的情怯。他人际关系太淡了,父母亲缘也浅薄,不太清楚怎么讨长辈喜欢。他以前就是不讨人喜欢的小孩儿。万一,万一甄懿妈妈不喜欢他?
“裴杨!”甄懿站在路口的香樟下朝他喊。
裴杨回头,看到他了。甄懿穿着件米色华夫格的毛衣和浅蓝色牛仔裤,刘海有点耷拉着,整个人都软绵绵的。
甄懿跑过来,就在裴杨以为甄懿会抱住他的时候,甄懿停住了,拍了拍他的肩膀。
裴杨心里有点不得劲,说不清楚的期待和失望。
“这边小巷子太多,有点难找。”甄懿又把手撤开了,有点怕冷似的抱住手臂,“快走快走,好冷。”
“等等。我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