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勉的心底,不知何时起已然埋下了一根刺。
那根刺上刻着一个名字,跟那条关键线索一样的名字,刺眼又扎心。
早前在机场看到的一幕此刻慢镜头似的在陈勉的脑海里回放,于是他不得不挺直脊背靠在椅背上,直直地盯着眼前一动不动,生怕一不小心错过什么不容忽略的细节。
这一幕埋在他心底很久了,他一直不想、也不敢摊开看。
镜头里人群中的叶松很自然地伸出手,将手里的背包递给许佳年。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络绎不绝,被当成背景自动虚化,他的视线焦点始终聚集在他们两个人身上。
许佳年几乎是下意识地,就从叶松手里接过来,连问都不问他为什么递过来这个。
完全是一种本能,本能的彼此十分信任,本能的相互可以依靠。
然后他看到叶松慢慢蹲下,在许佳年的对面蹲下来,替她系上不知何时松开的鞋带,末了还打了个漂亮的结。
认真耐心的动作让人不禁联想到经年以后,哪怕他身处的是亮着红灯的手术室,哪怕他手持着的是手术刀,给病人动完手术最后一步打结的时候,大概也是这么个样子的。
而许佳年,没有一点点意外或者抗拒的表情流露。
以他对她的了解,如果说她的举动是由于她对男女之间的界限模糊,不太可能。只能是因为她跟叶松相处的模式,跨越了这种边界。
又或者说,从未在这方面设限过。
两个人看起来那么的亲密无间,甚至可以说是命运相连。
陈勉觉得自己好像在电光火石之间,真真切切触摸到了命运的内核。
许佳年之前总说,人跟人的相遇是命运一早就安排好的。他深以为然。
许佳年是边界拎得多么清一个人,他比谁都清楚。
记得有一次他陪她去学校附近的银行去存钱,那是许佳年从高中起就资助的一个小女孩的学杂费。女孩懂事,不要她每次给她打多余的钱,只需够自己的必要的费用即可。
许佳年拗不过她,只好按照她说的来。因为存的不是整数,每次得去柜台存钱。
那天那个小银行里人格外得多,许佳年是凡事考虑周全的人,有时候细致到他这个男朋友都不免有些挫败感。
她一早就换好了零钱,不多不少正是她要存的面额。
也不行使情侣之间女生专享的特权,让男朋友去排长队。她自己能做的事情,从不假手他人。
等她好不容易从长龙尾排到了长龙头,工作人员告诉她,她要存的金额钱不够,少了一块钱。
许佳年觉得不太可能,自己算的金额换的零钱装的信封,怎么就不对呢?
刚准备再重新数一遍却被工作人员打断,“后面排队的人太多,你先去一边数吧。”
他一直关注着她那边的动态,发现出状况后立马坐不住走了过去。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我之前明明数过了的,应该不会出错。”许佳年纳闷,“你先等等,我再数一遍。”
拉着他坐在了一旁的座椅上,又埋头开始数钱。
数完最后一张,她笑了。
“我就说呢,怎么可能数错。”双手捧起他的脸,“乖,坐这儿等我一会,我再去存一次。”
于是他看着她重回到长龙尾,再次艰难排到长龙头。不放心跟了过去,看到她前面还有一个人。
旁边一个窗口此时正好也开了,工作人员向她招手,说可以去她那边办理。
许佳年礼貌回绝,“马上到我了。”
然后他就听到,她跟那个微胖的男工作人员说,“您刚刚数错了,我的现金够着呢。有四张一块钱的,都是新钱,很难呲(三声)开。”
陈勉听她连方言都用上了,明白她这是生气了。
可他的女朋友,生气归生气,该有的礼貌还保持着。平心静气地跟工作人员解释他的失误,丝毫不提由于他的小疏忽给自己带来的麻烦。
工作人员知道自己站不住理,这么长的队他让人家排了两回,放到任何一个人身上都过不去。居然还蹩脚地为自己开脱,“你没给里面塞钱吧?”
“没有,我身上再没带现金。”
瘦瘦小小的身躯,声音却无比坚定,不容撼动。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工作人员招架不住了,讪笑道。
“嗯。”端坐着等他办理完业务。
两人走出银行的时候,许佳年偏头问陈勉,“你会不会觉得我刚刚咄咄逼人的,是在故意为难人。”
“不会,你做得很好,真的。”陈勉看着露出笑意的女孩子,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他在想,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孩子,排两次长队只为让工作人员明白,他是真的做错了。
道不道歉接不接受,那都是另外一回事,她得让那个工作人员知道,这件事的性质就在于这里,他是真的做错了。
怎么会有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