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神明、是光明……是太阳。是他追寻了一生的太阳神。
而冒犯神明、冒犯了那璀璨的光的人,罪无可赦, 就算是他自己也是一样的。
现世里面他提前布置好的陷阱应该已经开始启动了吧。
他的那些老友们, 和他一样冒犯了神明的人们,此时应当已然玉碎。而现在他也应该和他们一道了,更何况他比他们更加幸运,能够死在战场上啊……
他本就应该去死,而战死,大概是其中最为名誉的一种死法了吧。大宫司抬头,看着对面脸色狰狞向他冲过来的黑甲男子,神色平静。
杏子的弟弟,和杏子还真是一点也不像, 虽然不知道这个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但是他也已经无意去探寻真相了。就算是杏子本人现在出现在这里, 他恐怕都很难激起任何波动了吧,神官不合时宜的想着。
他从诞生开始就注定了要成为神的侍者,旁人幼时启蒙识字用的是蒙学千字,他看的却是《古事纪》,从记事起就信奉神明,到现在九十多年的人生一直如此,从未改变。
信仰是他的一切,为了这个,他可以从容赴死,可以亲手布局杀掉忠于自己的属下和关系不错的友人。
——噗呲。
白骨没于血rou的声音响起,锋利的骨刃轻而易举的穿透了神官的心脏,带着他苍老的身体向后倒去,最后钉在了地上。神官高大却有些颓败的身体抽动了一下,嘴角和胸前都溢出大滩的血ye,却还并未完全失去生机。
那已经老迈、充满暮气、瘦削干枯到只剩下一把高大的骨架还能勉强看出年轻时健硕模样的身体中,竟然能够流出那样多的血ye。那些血ye将骨刃染成了红色,流到地上,积蓄起浅浅的水洼。
“看啊,还有谁能救得了你呢?大宫司阁下。”黑甲男人半跪在地上,虎口和肩膀的位置还在流着血,但他却恍若未觉,说出口的话语中带着明晃晃的恶意,毫不掩饰他的嘲讽,“是你的好弟子久弥千家吗?”
他看了看还躺在地上努力挣扎着想要起身的久弥千家,和跪坐在久弥千家身后神色莫名的女子,冷笑了一声,道,“没有人,没有人能救你了。”
说着,他顿了顿,似乎是想起了自己之前的话,又补充了一句。
“就算是你所信奉的神,也救不了你。”
大宫司:……
他颤抖着用最后的力气捂住胸口,遍布老年斑的手背青筋毕露,他艰难的喘息着,却不知为何竟突然有点诡异的感觉升起。
——虽然我应该为你冒犯神明而生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你说完这句话突然就欣慰了呢……好像有一个大大的flag升起来了啊。
藤原安纪:……好了,这下子我们肯定死不了了。
时间溯行军背后的某个东西: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
“小乌丸。”
天御川冷冷的扫过眼前乱七八糟在他眼中一片污浊气息的战场,抽了抽嘴角,语气有些不太好的问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带路?”
“有什么不对吗?审神者大人。”小乌丸不解的眨了眨眼,长长的黑色眼睫轻颤,鸦羽般的发丝也微微的颤动,他轻轻甩了甩袖子,看起来就真的像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鸦。
天御川缓缓回头,他看着小乌丸疑惑的神情,确定对方确实是看不到那些东西的,这让他的神色缓和了一些。但他还是有些厌恶的皱着眉,看着下方战场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了有什么污不可闻的东西,神情十分不好。
映入天御川眼帘的,是最让他厌恶的东西。
当初刚刚和那把名为岩融的薙刀见面时,对方身上仅仅是缠绕了部分无辜者的鲜血和怨念,就已经让他觉得万分不喜。如果不是知道对方不是故意的,再加上今剑的求情,他很可能会直接把那把薙刀净化掉。
而现在,映入他眼底的,却是比之先前在岩融身上看到的还要更胜千倍万倍的污浊。
他们所站立的这处所在,在别人的眼中,应该是很正常的。
虽然不是什么风景秀丽、鸟语花香的所在,但却也是雕梁画栋与古朴质雅共存,看上去颇有韵味的一条街道。
通常来说,审神者们和刀剑付丧神都称呼这里为‘万屋’。
万屋作为时之政府下辖唯一可以连通所有本丸的购物街,一向是极受审神者们欢迎的,就算是刀剑付丧神们也很乐意在出阵的闲暇来到这里消遣一二。往日里的时候,这里总是挤满了穿着各色服饰的审神者们,以及跟随在审神者们身后,或温柔或脱线或天真或沉稳的刀剑付丧神。
很多审神者们最爱看的就是有着相同面容的付丧神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给人一种视觉上的冲击惊艳感。所以万屋这个地方,就算是在战争最紧张的时期,也从未真正萧条下去。
——先不说这里卖的诸如御守这般重要的资源,就说这里的轻松环境可以让最紧绷的审神者都能放松下来这一点,就已经使时之政府绝对不会放弃万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