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医生安抚了几句家属们,开始给病人做体格检查。胥白玉站在一旁时不时搭把手,在心底默默地想,这人正当壮年,大概是平时抽烟喝酒无节制才到了这种地步。
“现在怀疑是脑梗死。”吴医生望向家属:“带病人去拍个头颅ct,还得再查个血,我们才好确诊。”
“好。”那中年女人赶紧应下:“大夫,谢谢您啊。”
“小胥,准备给病人溶栓抗凝。”那一家人出去后吴医生的表情依然很是凝重,低声感慨道:“这个病人要是救不过来,这一家老小的,得受多大打击啊。”
“是这个事儿。”胥白玉应道:“其实好多时候,身边人受的折磨不比病人自身少。以前我读书的时候导师跟我说,治病救人,救人是治病的目的,人是根本。我们做医生,要帮的不光是病人,也是病人身后整个家里的人。”
吴医生叹了口气,没再说话。不一会儿病人和家属们都回来了,胥白玉和吴医生一起看着片子和血检结果,知道方才的推测没错:这人的确是急性脑梗死。
“去溶栓吧,现在还在六个小时以内,能有不错的效果。”吴医生跟胥白玉说:“把病人放平,监测好生命体征,如果血压升高的话及时降压。”
胥白玉不敢有半点分神,一直在旁边盯着,观察病人的反应。吴医生在一旁向家属询问:“我看他这病历上写的,半年前就住过院?”
“对。”中年女人应道:“他血脂稠,出院之后我们都劝他别再像以前似的吃rou喝酒,他就是不听。”说着那女人便开始抹泪:“这可倒好。老太太年纪大了,家里的大闺女马上大学毕业,小闺女还上小学呢。他自己倒是不怕出事,都没想过我们。”
吴医生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宽慰道:“我们一定尽全力保住病人。”
“大夫,”青年女孩安抚好了老太太,转而向吴医生问道:“我爸不会有事吧?”
吴医生其实很怕遇到这样的问题,他心里实在纠结:他也不想病人有事,可无论考虑到职业道德还是医患关系,他都不能睁着眼说瞎话,也不敢轻下许诺。他沉默片刻,走向了胥白玉。
“病人的情况稍有改善,但不是很明显。”见吴医生过来了,胥白玉把方才的记录递给他:“不过生命体征一直稳定。”
吴医生点点头:“再观察一会儿吧,还不行的话就去做介入治疗。”
胥白玉的关注点一直在病人,直到情况有了转机后他才分神看了一眼旁边的家属。吴医生正安排着下一步的治疗,胥白玉走过去,想安抚一下家属的情绪。
后来又过来了几个人,大概是病人的兄弟姊妹。老太太的头发已经全白了,一边哭一边跟儿孙们说:“以前我跟他说,让他少吃点rou,多吃点儿青菜,平时出门别总开车,能走着就走。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他从来不听。这可倒好,命都快没了,拿什么喝酒吃rou?拿什么享福?”
“您别这么想,您儿子的情况现在还不错,没到那一步呢。”胥白玉放轻了声音:“等他出院了,各位是得再好生劝一劝。”
“小胥,”吴医生望向他:“你负责床位上的病人前两天不是出院了一个么,让这位陈先生过去。”
“知道了。”胥白玉走过去,赶忙应下。
“这种病还容易有并发症,像什么癫痫心衰肺部感染啊,都有可能。”吴医生接着说:“这个病人的血压和血脂常年偏高,得多留意着点儿,做些预防治疗。”
胥白玉点头应下,心里有些难受,不全是为了躺在病床上的陈先生,也是因着周遭泪流满面的三代人。
都说人有三大不幸事:少年丧父、中年丧偶、老年丧子。陈先生一出事,家中老少一个也不能幸免,都成了不幸的遭遇者。
这样的病人在神经内科并不少见。大概是因着年轻医生初入医院,而胥白玉本人又是个较常人更敏感些的,故而常常能在旁人的不幸里滋生出一些宛如感同身受的苦楚。
不一会儿又来了一个病人,胥白玉一直忙到天黑才下班。换下白大褂,他觉得实在太累,掏出手机瘫坐在椅子上,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几条于菁发来的消息。
其实那人也没说什么,只是到医院的时候跟他说了一声。但仅仅如此也足够化解胥白玉一整天的疲惫。他回了长长的一段话,跟对方说他今天有多么累,顺便还撒了个娇求安慰。
很快那人的消息就回了过来,除了说些心疼的话,还问他晚上要不要见面。
胥白玉笑了:当然。
于菁回道:好。那你先回家吧。等我爸睡了我就去找你。
胥白玉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好。这天他如往常一般去吃了面。这面明明是与往日一模一样的做法,然而有了心情加持,吃到嘴里味道也分外合人心意。
晚上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胥白玉就穿上外套往小区门口走。他在门口站了不过一分钟就看到了于菁的车。他打开车门,暖意扑面。
胥白玉坐到于菁身边,不由得笑出了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