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热度尚可,微风习习,她双眼阖上, 脑袋开始点钟。
身体还未倒下,手下意识揪住了荀宴, 随后被他轻轻托住脑袋。
“睡吧。”荀宴轻道, 任小孩躺在了自己膝上。
他身形清癯, 双腿亦是劲瘦,躺着并不舒服。静楠起初无意识翻动几次,但周身都是熟悉的、安心的气息, 很快令她陷入安眠。
因看多了温氏哄阿栾, 荀宴的手还十分自然地拍打着小孩。
慢慢的, 小孩就窝到了他怀里。
这副慈和温情的画面,不由让大皇子想到了老太太哄孙儿的模样,不适应之余, 亦沉思起来。
荀宴受父皇令查案、打压他们的人时, 可从未心慈手软过, 莫说温柔, 连一个笑容都不见得有。
对付男人,无非三大利器:钱、权、色。
在外祖父、舅舅的教导下,大皇子早已深谙此道。荀宴纵未及冠,也是个男人了,所以他们起初用的也是这三个法子。
可惜的是,无一不是失败而归。
属下曾对他道:此人无畏无惧,亦无所求,是最不好对付的那种人。
不好啃的硬骨头不多,荀宴恰好属于其中之一。
但今日,眼见他和小孩相处的模样,大皇子隐约意识到了一件事,荀宴并非无所求。
他重情。
唇畔泛起一丝笑意,很快被大皇子敛去,转瞬间,他面上依旧是惯常的不耐烦。
成年人之间的波云诡谲,丝毫未能影响静楠。
即便到了盛夏转秋时,她也不过五岁而已,这些离她太远了。
伏在荀宴怀中,她睡得沉而甜,梦中迷迷糊糊,闪过了无数道熟悉的、陌生的光影。
其实每个人自降生起就有记忆,只是襁褓时懵懂无知,即便记住了场景,但没有大脑有意的整理和顺序关联,这些记忆都是片段的、残缺的。
静楠的梦循序渐进,断断续续的画面接连浮现。
起初,是婴孩的哇哇哭声,温柔的女声轻轻安抚她,唤着“囡囡”“宝宝”。
她很喜欢这种感觉,每日吃了睡,睡了吃,间或被柔声哄着。
如此过了一段时间,女子开心的时候愈发少了,抱她亲她时,依旧郁郁不振。
她受了影响,也很是低落。
忽然,一阵刺目的天光袭来,襁褓中沉睡的她被高高举起,耳畔充斥着尖叫和高声咒骂。
襁褓中的她大声哭起来,却更惹人厌烦。
她被高高地摔了下去,哭声戛然而止。
有个声音恶狠狠地说:这是灾星,不是我女儿!
…………
荀宴原地坐了许久,已是出神的状态,手边感到凉意时,他还当是清风拂过。
待回过神低头一看,才发现竟是小孩在梦中哭了。
莫非是吃坏了肚子,哪里不舒服?
他眉头皱起,轻轻唤了几声“圆圆”。
小孩睡得沉了,就难以叫醒,哼唧几声,往他怀中缩得更深,整个人完全蜷在了里面。
唯独露在外面的小耳朵动了动,粉粉的。
荀宴顺势捏了捏,不动,再捏捏。
小孩终于睁眼了,很是困倦的模样。
刺眼的阳光被荀宴遮住大半,光晕柔柔,撞入静楠眼帘的,是他清隽的面容,目光温和。
“……哥哥。”她下意识叫了声。
“嗯。”
静楠尚未完全清醒,小手揉了揉眼睛,又道:“哥哥。”
“嗯。”荀宴将她扶起,让她坐在了膝上,“哪里不舒服?”
说着,伸手帮她轻轻抚去面颊泪水。
指尖微凉,点在温热的脸蛋上很是舒服,静楠像猫儿般蹭了蹭,又摇了摇头。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自己哭了。
从认识小孩的那日起,荀宴就未看她哭过。比起其他孩子,她似乎独独缺少了这项技能。
再伤心,她也只是低着脑袋不说话,一副失落模样。
确认她当真没有不适后,荀宴问道:“做噩梦了?”
小孩依旧摇头。
睁眼的刹那,梦中一切又远离了,只有零星的画面飘荡,分不清人影。
连那句震在心底的“灾星”,也忘得一干二净。
荀宴听钟氏他们说过,小孩偶尔会做噩梦,这时候要格外安抚,不然容易被魇住。
但静楠向来忘性大,无论开心或难过,转瞬也就没了,还有什么事能叫她做噩梦?
他抬手摸了摸小孩,思索着是不是大理寺过于森严,条件又简陋,她睡得不适应。
还要待五日,荀宴低眸看着小孩,若有所思。
“殿下。”动静忽起,荀宴循声望去,见是大皇子的下属,凑在大皇子耳畔说着什么。
看来大公主的事有了结果。
在等待期间,荀宴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