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了就是错了。”
几番来回之下,皇帝幼稚地不肯认输,倒是静楠先松口,“错了一点点。”
皇帝冷哼,“一点点也是错,也要罚。”
受罚,静楠是经历过的。
在庵中,三位师姐就会趁妙光师太不在时寻她的错处,继而罚她不许吃饭。
她想了会儿,拿出小荷包。
先取出夜明珠,再取出小银锭,随后是果子、菱角、油糕……
一样一样摆好,皇帝眼角不由抽了抽。
只见小孩盯着看了片刻,露出有点难过的样子,还是把东西都献了上来,“送给伯伯,不罚哥哥。”
小小年纪,竟知道贿赂人了。皇帝简直被小孩气笑,“就这么点东西?还不够朕塞牙缝。”
“伯伯牙缝大。”小孩看着他,如此认真道。
世人道:初生牛犊不怕虎。在小孩明亮的眼中,皇帝确实看到了小牛崽般的执着。
本积在心中正待喷发的怒气,忽然间消了大半。
皇帝想:除了她,大概也没人敢在他这个一国之君面前这样护着阿宴了。
…………
陈灵再也听不下去,再任陛下和这小姑娘扯下去,此事恐怕就要不了了之。
他此来可不是做菩萨的。
顾不得君前失仪,陈灵直接打断二人,“陛下,小姑娘友爱兄长之心,臣亦动容。但此事非儿戏,陛下是否该严肃待之?”
皇帝一顿,果然看向他。
事情到如此地步,皇帝知道,自己是必须要罚荀宴的。
不能轻,也不能太重。
“依卿之见,该当如何?”
陈灵道出腹稿,“钟家几人皆有官职在身,罚俸半年并不为过,再各降半职,方可有警示百官之效。至于荀公子……无俸可罚,无职可降,唯有刑罚一道了。”
不待皇帝出声,陈灵又道:“但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重罚却是不必。依臣之见,不如打二十大板,再往刑狱待十日,以儆效尤。荀大夫治家甚言,素来以身作则,他若在此,想必也会赞成。”
御史大夫之子这个身份,于荀宴来说是保护,也是掣肘。
常人会因此敬畏他几分,但他的举止也会因此受到诸多注意。
陈灵提出的处罚确实说不上重,如果皇帝连这都拒绝,接下来就是荀巧遭殃。
这是陈灵的暗示。
相继被儿子、臣子暗暗“要挟”,皇帝隐怒不发,道:“非大罪,下诏狱却不必。”
陈灵立即改口,“那就改入大理寺□□十日。”
皇帝目色沉沉,宛若压了一座大山,“荀宴,你看呢?”
“宴毫无异议。”
小小的博弈,让皇帝再次感受到了被世家挟掣之痛。
陈灵如此作态,分明是看荀宴近几年风头太盛,几欲压过了世家子弟,有意为之。
而荀宴,是他这个天子明面上要抬举的人。
面上闪过戾气,皇帝道:“好,就如此办。接下来,那就再说说对陈家这几个的处罚。”
事实上,君臣二人此番争论的重点全在荀宴,其他只是陪衬罢了。
对荀宴的决定已下,剩下的人也都很快定下。
陈家几人同钟家无异,罚奉、降职双收,但因为他们还害得静楠落水,皇帝额外罚了他们一千两白银。
对于这一千两白银,陈家几人忍着没说话,直至走出御书房,才小声问陈灵,“叔父,这一千两真要给吗?那小姑娘到底什么来头?”
什么来头?陈灵也不知道,但看二人交流的模样和陛下对她的容忍度,此女身份定不简单。
他道:“先给着,具体身份,待我去查一查。”
第27章 执着
荀宴被罚二十大板, 兼大理寺□□十日,皆是当日执行。
儿子受罚,皇帝心中很不好过。
他本就对荀宴十分愧疚, 如此更觉对不住他。即便这份处罚是荀宴亲自求来,但因其中陈灵插了一脚, 皇帝就自然而然把账算到了陈灵头上。
陈灵即代表了淑妃,淑妃又等同于二皇子, 皇帝内心的迁怒悄无声息,谁也没察觉。
为了荀宴颜面,皇帝特允他站立受刑,并提前将陈灵以外的陈家人遣退,钟家等人亦识趣告退。
如今留下的, 仅剩皇帝、陈灵、林琅和静楠。
静楠起初尚不明白即将发生什么,待看见荀宴自发站在殿前广场正中, 侍卫举起长板朝他挥去时, 忙脚步一抬, 急急朝他跑过去。
没两步,被林琅一把拉住,小脚扑腾, 无论如何也移动不了一步。
“哥哥。”小孩不解地回头看他, 林琅抿着唇, “不能去。”
为什么不能去?静楠很不明白,视线便转向了皇帝。
不知怎的,皇帝竟感觉自己无法承受这天真的目光, 别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