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一惊,立马踩了刹车。
车没停稳当,宗骋野就捂着嘴飞速跳了下去,头还没够到路边的水池,已经先呕了出来。
下了车才知道这片风景好。十一国庆人都往城里跑,城里人头攒动都暴躁得不得了。乡下却一望无垠,垄起的沙土小道被田地夹在中间,远去几点炊烟人家,空气清新得像是被人按着方寸净化过。
鼻子一耸,还能闻到雨过泥土清新shi润的味道。
这些宗骋野都感受不到。
他蹲在路沟边,热血绷到脑门,低头吐了个天昏地暗。
等那阵劲缓过,还没站起身,一瓶冷矿泉水从一侧递了过来。
罗璧今天没再穿正装,牛仔裤把他衬得年轻帅气,站在西方,背着天几乎能遮住宗骋野视线里的太阳。
那双递水的手修长骨节分明,指腹上覆着薄茧。宗骋野垂眸看了两秒,说了句“谢谢”,接过仰头漱口又洗了手,顷刻间用得干干净净。
司机在车上探出头喊:“咋回事?能走吗?”
宗骋野站起身,把外套脱了擦嘴,内里只剩了件短袖。他反手把衣服甩在路牙子上,“能走。”
罗璧却突然出声,“我开车。”
宗骋野脚步顿住,那司机狐疑地看他一眼,“这段路不好开啊。”
罗璧面色冷淡得很,坚持说:“我开。”
司机师傅灰溜溜地下了车,本来要绕到副驾驶座,谁知道宗骋野大步上前,先一步坐了上去,反手关上了车门。
隔着车玻璃露出亮白的牙齿,宗骋野对他笑,“坐后面吧,师傅。”
罗璧开车要更稳,他没开空调,放下了车窗。车外涌动的泥土气息飘进了车厢内。
宗骋野胸口同胃里不再那么难受了。他偶尔会垂着眼睛飘侧脸冷峻的罗璧。但是夕阳下,璀璨的蜂蜜一般的光线将他勾勒得柔和雅致。
司机师傅没头没脑地下了岗,坐在后座上起先还是那么兴致勃勃地谈话,可罗璧不再像之前一般事事都回应了。司机师傅也就渐渐安静下来。
宗骋野撑着头,盯着罗璧的脸,竟在摇晃中迷迷瞪瞪地睡着了。
再醒来时车已经驶入了县城道路,水泥同车轮摩擦的声音舒缓悦耳。天已经完全暗了,一点紫灰色抹在天边。
司机不知什么时候下了车,车里只剩下罗璧和宗骋野两个人。
不多时,车绕过七扭八弯的街道,停在一栋老式居民楼前,路上没光照,暗漆漆的,废弃的塑料垃圾和鞋子被乱扔在街上。
但居民楼周围干净整洁,透过窗户可见几户人家明黄的灯,映在玻璃板上。
宗骋野知道自己该下车了,但他抵着门把手,并不动。
罗璧也不催促,他好像又变得善解人意起来。
引擎停止转动,街道里是傍晚后的安静,锅铲声音没了,小孩放学回家的兴奋劲也消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让人向往的家的烟火气。
宗骋野手指动了动,突然轻声问:“万一她不喜欢我呢?”
他小声问:“她会不会不喜欢我的长相?”
“万一、万一她更喜欢女孩呢?”
“我妈妈当时是不是做错了很多?”
“……”宗骋野越说越急,最后就像大坝开闸,问题和慌乱顺着水“轰隆”地流。他惊慌失措地回头看罗璧,不抱希望地问:“我是什么样比较好?”
寂静中,罗璧笑了笑,他的手抚上宗骋野粗硬的头发揉捏,轻声说:“不重要,是你就可以了。”
宗骋野愣住了,仿佛被这句话砸得晕头转向。他嗫嚅着问,什么样都可以吗?
“是。”罗璧手心的热度就像火种燎人,抵在宗骋野的后脑勺上,眸中柔意似月似水,竟给了宗骋野一种奢想中的错觉,他说:“一直都是。”
作者有话说:
春天快乐!谢谢观阅,鞠躬!
第8章
车到得晚,十一点多,老人家早就进入梦乡。
上了二楼,斑驳的水泥墙上贴了炭笔画的小广告,楼道内逼仄昏黄。罗璧轻车熟路地从压了几本旧书的牛nai箱上取下一枚钥匙,打开了门。
宗骋野屏住呼吸,探头往里瞧,直到罗璧回眸对他挑眉,才往前踏出一步。
室内干净整洁,入门便是客厅兼饭桌,两间卧房,到处都铺了毛线布垫,特意留的灯将屋内衬得暖烘烘的,酥透人。
罗璧放低声音,“阿妈睡了。”他伸手把宗骋野的包放到沙发上,指了浴室的方向,对他说:“先去洗澡,晚上睡卧室。”
宗骋野迷瞪地点头,大约是没有想到之前准备的千般个应对法子完全没有用武之地。于是迷瞪地去冲了个热水澡,迷瞪地回到卧室,迷瞪地关上灯睡觉。
可他没睡着。
黑暗里,客厅的黄色灯光挤进卧室,割裂室内的角落。在狭小空间中辗转反侧、思虑万千,听见门外书页轻柔翻动的声响,直到灯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