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风林打量着近前的家伙。
对方的身量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还未完全抽开的骨架松竹般高挑,却不纤弱,即便是人类样貌时的存在感与力量感都是不可忽视的,以至于在走神的魏风林的旁边晃荡时,总会令魏风林产生家中进了危险份子的警惕感。
危险份子惯会用示弱来讨得魏风林降低警惕。
他将下巴埋在怀抱中的枕头里,刀锋般凌厉的眼睑线条垂出低落的弯弧,对他的注意力便不由被那双充溢着忧郁情绪的眼睛所吸引。
魏风林曾采访过这货长大后为什么还那么多眼泪。
对于自己是个哭包这件事,妖魔的答得自然:“恶是负面情绪的集合,悲伤是负面情绪的一环,流泪是负面情绪的宣泄。”
然而邪神虽然生于罪恶,悲伤环伺,却并非生来如此。
“我原来不会哭,是在你离开后才学会的。”
“是你教会的我。”
魏风林第N 1次懊恼,自己上辈子可真是造了大孽,外加缺了大德了。
上辈子的德行透支了,所以这辈子被找上门了。
他好吃好喝地供着家里的这位祖宗,但原则上的问题却有着他的坚持。
魏风林刚刚情伤一遭,一直以来以养孩子的心态照顾着对方,何况这位祖宗又是个非人类,他必须要在一切不可控之前拉起警戒线,板正二人之间的关系。
分床势在必行,魏桀万般不愿意,哭得鼻尖通红,眼泪直串珠子,“我不要。”
魏风林内心叹气,捧着魏桀的脸用纸巾帮他擦去眼泪,将人牵手领回主卧。
魏风林摸了摸他变成异瞳的眼尾,语气尽量温和道:“ 怕黑的话就开着阅读灯睡。”随即在妖魔满怀希翼的目光下,狠下心用命令的形式,让他独自留在这个屋子。
当妈的给孩子戒nai时也不过如此了。
魏风林将门预留出一道缝隙,在他离开前,隐约听到屋内的邪魔以非人的语言出声呼唤。
虚无缥缈的声音,遥远的像传声自另一个世界。
是魏风林已经熟悉的韵调,是他前世的名字“不破。”
门缝内,主卧的灯转瞬熄灭了。
魏风林躺在客房的床上翻来覆去地烙饼。
他睡眠质量算不上好,入睡困难,心事重的时候更甚,在收养小崽之前一向是在辗转思虑中过夜的。
明天要去家具供应商那里拿张舒适点的床垫。
魏风林乱想着。
不知道他家祖宗睡了没。
今晚哭得那么伤心。
魏风林将掌心覆在枕头上被他家孩崽子泪水打shi的地方,叹了声气。
没想到分床后,反倒是他极不适应。
小妖魔从小在床上就很乖顺不吵闹,就连与他依偎都像搬家的蜗牛一样,悄无声息地向他贴近,身上自带梦境助眠BUFF,如果不是时光不长情,魏风林是愿意与那家伙相伴共眠的。
时针晃晃悠悠地走了一格,魏风林却还未能如愿入睡,他沉静了会儿,担心魏桀有没有乖乖睡觉,担心魏桀是否盖好被子,于是轻手轻脚地来到了主卧门口。
他放轻动作将预留的门缝推开,室内的冷意随之大幅度向外渗透,屋内窗帘遮蔽,有种深邃空洞的黑。
死一般的寂静。
直觉是一种很微妙的感应,魏风林在不安感的催促下打开了卧室的灯。
被褥有些凌乱地平铺在床上,而一眼能看遍的卧室里却并没有人。
“小桀?”
魏风林几步走进卧室里环顾四下,在衣柜等可以躲藏的地方寻找,“人呢,快出来。”
屋中依旧安静,魏风林只听到了自己过速的心跳声。
客房离门口较近,屋门依然是反锁的状态,魏风林没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他唯一能确定的是,对方没有出过屋子。
“魏桀!”魏风林用上了命令的语气,“赶紧出来。”
他脚步仓促地从卧室寻找到客厅,翻遍了家中每一个能躲人的地方。甚至将长大的妖魔已经躲不进去的装着脏衣服的衣篓倒翻在了地上。
熟悉的屋子,熟悉的家居摆设,却没有熟悉的声音回应他。
他兜转一圈又饶回主卧,地板上属于另一人的拖鞋维持着先前被甩掉的样子翻在地上,晚风顺着窗台缝隙将窗帘微微掀起。
魏风林呼吸窒住,神经紧绷地打开窗户,向楼下看了一眼。
夜色依旧宁和,万幸。
只是被他寻找的人不会热切地给他回应了。
凭空消失。
是啊,那个家伙就是凭空出现的。
魏风林伫立在最后和对方分别时的床边,怀着渺茫的希望掀开了被子。
床上只有一个毛巾叠成的小熊孤零零地躺在床上。
这是先前魏风林在魏桀还小的时候折给他玩的,被那小崽子当成宝贝似的,每天睡觉时都要放在枕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