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衙门。
午后的风带着夏季特有的燥热吹拂过每个人的脸庞,令人忍不住叹气,这漫漫暑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然而站在堂下的苏云青,却觉得身心舒爽,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高堂上的元大人一笔一划地给自己签写流放令。
今日,便是苏云青流放秦地的日子。
月是故乡明。
看不到月亮,那便看看太阳吧。
苏云青饶有兴趣地抬起头,感受着烈日午后的照拂,些许因为在牢房里关押了三日,苏云青竟觉得这热辣的阳光也变得可爱起来。碧空浮云,哪怕毒日当头,也是值得留念的,更何况这是洛阳的天空。
苏云青虽不知道自己原籍哪里,但是她喜欢洛阳的山川月貌,便一直把自己当作洛阳人看待了。
元正初看了一眼苏云青,发现她并不像其他犯人般大吵大闹,不屈不服。相反,她的嘴角弯弯,还略带了笑意。
衙役们得了签文,手忙脚乱押着苏云青走出衙门的时候,已是未时。
远远地,只见一个将笄之年的少女并着几个丫鬟婆子,缓缓向衙门口走来。那少女穿着淡紫如意云鸟锦襦裙,挽着的双髻上各插了一朵鎏金雏菊小花,只看装扮,便知道是大家闺秀。
苏云青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样令人艳羡的世家女子。
虽同样是女子,但是命运是如此的不公,有的人一出生便娇生惯养,何曾见过人间疾苦。
对于美好的事物,苏云青总是忍不住多看两眼的,可是越看便越觉得十分眼熟。
素素?苏云青鼓起勇气,对将要擦肩而过的少女柔声唤道。
少女听罢,忙止住了脚步,回过头看着苏云青良久,恍然大悟地叫道,
可是云姐姐?
苏云青拼命点了点头,脸上也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云姐姐你怎成这样了?
元素素看着苏云青脚上的链条,和旁边押解她的衙役,天真的眸子里写满了不解。
我是因为
不准说话!
苏云清刚想回答,便被一旁的衙役喝住,只得对着元素素无奈又心酸地笑了笑。
元素素见此场景,忙对苏云青和衙役们叫道:
且等等,我叫我三哥来。
话音刚落,元素素便提起裙裾,急急地奔进衙门,不顾身后追赶她的丫鬟婆子们。
元素素跑得气喘吁吁,一进衙门,便瞧见元正初在大堂上撰写呈文,忙唤道,
三哥。云姐姐犯了何罪?
云。姐。姐。
这三个字在元正初心里重重敲了几下。
元正初的脸色不由得沉了下来,自己妹妹什么时候和一个商人妾扯上关系了?
还称呼得如此亲密?
苏云青在衙役们的面面相觑中,又被重新关回了大牢。
牢房里,几个瘦长身子的衙役们围绕着一张四方破木桌,边打牌边嚷嚷,
你们可听说了?今日元家小姐和咋们大人大发脾气,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说要放了牢里的那个女人。
哪个女人?
还有哪个,就是那个庶母勾引儿子的,黄世荣的小妾。
元大人刚正不阿,自己签发的呈文,怎会驳回?
不同意?不同意怎会把她又押回来了。据说元小姐哭得喘疾都发作了。元大人忙着给她请大夫都来不及。
我说你们几个,嘴那么碎,快点出牌,别耽误了老子发财
衙门内宅。
上午还清空万里,艳阳高照,转眼到了傍晚,便狂风暴雨,噼里啪啦的雨珠砸个不停。
两个丫鬟正半跪在一张黄梨木床前,嘴里苦苦哀求,"小姐,快喝了这碗通气汤吧,不然等会元大人便要来了。"
嘎吱一声木门被人推开,正是元正初,丫鬟们赶忙欠身请安。
元正初大步流星地走到床前,看到元素素又在发脾气,不由得皱起眉头,对着元素素的背唤道:
素素。可好些了?
三哥不用理我。元素素还是赌气,不肯转过身看元正初。
元正初强压怒意,看了一眼丫鬟手里的白玉碗,汤药还是满满一碗,未曾减分毫,不由得加重了语气,
为什么不喝药?
元素素一听元正初竟然在吼自己,立刻转过身,眼珠子像脱了线的珍珠,噼里啪啦掉个不停,还喝药做甚?不懂知恩图报的人,不如死了算了。
说完,元素素也不抹眼泪,任由眼泪乱流,
三哥是知道的,我当初被拐,去了那种地方,要不是云姐姐保护我,我早死了,三哥想必也见不到我了。
元素素年方十岁时,去青城寺上香,在半山腰处,遇到了一群不知好歹的匪徒,竟把她劫走了。为此,元家几乎把整个京城都要翻过来了。
三天后,才在城外的一家青楼发现了元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