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白简落水后,扑腾了几下,还没从水里冒出一个头来就被人抓住胳膊,他惊愕地在水中睁了眼,一看,竟然是柳逢辰。
他怎么也落了水?
方白简虽然不解,但并不慌,没有挣扎半分,自己也抓住了柳逢辰的一只胳膊,最后和柳逢辰胳膊拉着胳膊一同冒出了水面。
噗哈——
从水里冒出头后,两人互相搀扶着游向了之前方白简所在的那艘船,王富贵已经喊人抛下绳子来接应两人。
“少爷先上去。”柳逢辰说,不知为何,竟是在憋着笑。
方白简疑惑地看着他:“先生笑什么?”
柳逢辰摇摇头,不回答,仍是憋着笑,看了看那抛下来的绳子和方白简今天所穿的衣裳后,说了声“等等”,接着将方白简两只袖口绕着方白简的胳膊缠了两圈,这才再次催方白简上去。
“少爷快些上去,别让人担心了。”柳逢辰冲他眨眨眼。
方白简有些恍惚地攀着绳子上了船,又看着家中下人将柳逢辰也拉上来。方荣轩和方夫人已是走到了这处,后面跟着一众来参加寿宴的人。
方荣轩并没有说什么体己话,反而是神色严肃地斥责方白简:“你是走路不长眼么?还能从船上摔下去,你看看为了你,所有人都忙成什么样?你可真是给方家丢人!”
方白简浑身shi透,脚下滴成了一个小水滩,低着头,神色平静地接受着方荣轩的指责,方夫人抛来轻蔑嘲笑的目光,其他来宾的笑容亦是意味深长。
这一切,方白简在落水的那一刻就料到了,他一个方家的“野种”,只要闹出了一点动静,无论过错方是不是他自己,总是逃不过责骂与嘲笑的。
自他十岁被接回方家当少爷,他本就算不得好的日子就变得愈发艰难。虽然他能吃饱穿暖,拥有令外人艳羡的身份和生活,可是“野种”的出身,就决定了他在方家的举步维艰。他的亲爹看不起他,接他回来只是因为没有别的男丁可以继承家业了,只要他表现得稍不如意,就要被责骂,甚至毒打,比如今日,他竟然敢落水,打断了方荣轩热热闹闹,风风光光的五十九岁寿宴,这简直是触了方荣轩逆鳞一般的事,无论事情的起因是什么,他今日是躲不了惩罚的:而不是他亲母的方夫人,更是不喜欢他,让家中下人盯着他,处处为难他。
其实方夫人在他刚回这家的时候还不是如此的,虽然冷淡,但还没至于冷酷,只是后来方荣轩又在外面找别的女人想要再生个男丁,方夫人才将怨气怒气撒到了他这个“野种”身上。
这样令人窒息的生活,方白简是想过要逃的,只是一开始,他年纪太小,逃不了;后来年纪是大了,可是心都已经死了,逃不逃,区别都不大了。他的亲娘已经没了,他逃出去,又是为了谁呢?他逃出去后,他和他亲娘背负的罪,又怎么偿还呢?他就连去死,以求个一了百了,都是不能够的。
所以心死如他,早已习惯了被方荣轩和方夫人这样对待,于他而言,这一场因为落水而招致的谩骂与嘲讽,只是他黑暗生活中的又一场风雨罢了,过了便过了,黑暗仍旧只是黑暗。
可是他这样的习惯,却被柳逢辰打破了。
“老爷,少爷落水,也不是故意的,兴许只是太过疲惫,一时走了神而已。少爷最近这些时日,为了老爷的寿宴忙碌奔波,我也是看在眼里的,所以看在少爷如此尽心尽力的份上,老爷还是莫要责备少爷了罢。”
方白简看向柳逢辰,惊得一双空洞的眸子都有了光,他不明白为什么柳逢辰要替自己说话,只是一顿责骂而已,又不是没被这样对过。柳逢辰横插一脚做什么?
方夫人闻言,冷笑一声:“尽心尽力?我看他整日账本没算几本,丝品没看几批,也从来不曾帮着准备什么,终日走来走去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糊涂事,何来的尽心尽力之说?”
柳逢辰微微一笑,竟然将方白简这一个月来为了方荣轩的寿宴所说的事都一件一件说了出来,听得那些来宾的称赞越来越多,方夫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而方白简,却是越来越心神荡漾。
原来,先生竟然将自己平日里的作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了。这是方白简不曾料到的,也是不敢奢望的。
“所以,看在少爷如此尽心尽力的份上,就莫要责备他了。让少爷去换身干净衣裳,莫要着了凉,要是生了病,反而真是让老爷的寿辰不美了。”柳逢辰以此结束替方白简说的话,自始至终,从容不迫。
听柳逢辰说了这么多,方荣轩也不好再在众人面前为难方白简,便摆摆手,让方白简赶紧去换衣服,换完回来继续招待宾客,也让柳逢辰去换一身。
柳逢辰和方白简道谢离开,跟着下人一起去了可换衣休息的船舱。
支走了下人后,船舱内只剩方白简和柳逢辰两人。船舱内有些闷热,只有一扇窗户开着,舱内有一张干净的床榻,床榻上放着两套衣裳。
方白简不急着换衣裳,而是问:“先生方才为何要替我说话?”
柳逢辰边解衣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