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蓟用手巾沾了点凉水为卡奈擦拭脸和脖子。卡奈沉默了一阵,冬蓟刚以为他睡熟了,他又开始说梦话:“真的没后悔吧……”
“没后悔,没后悔。”冬蓟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顺着卡奈回答了一下。
人在说梦话的时候,常常可以与醒着的人一问一答,尽管他们可能根本没有意识到。听了冬蓟的回答,卡奈微微皱起的眉毛舒展开了一点,表情比刚才放松了很多。
他又嘟嘟囔囔了一大串话,发音愈发含混不清,冬蓟确实没能听懂,就只一味用“嗯”来回答。
看着卡奈的睡脸,冬蓟忍不住把他和莱恩相比。莱恩生病时迷迷糊糊地喊过哥哥,但并不常说其他梦话,他一向睡得很好,连做了什么梦都记不住。
倒是冬蓟自己说过梦话,住在一起的时候莱恩多次提起过。至于梦话的内容,莱恩复述不出来,他说要么听不清楚,要么即使听清楚也是一堆关于实验的内容,他听不懂。
冬蓟忽然想到,如果近期自己再说梦话,大概阿尔丁会是第一个听见的人。但阿尔丁没和他提过。
他忽然有些好奇,不知阿尔丁是否会说梦话。如果会,又会说些什么。
是像卡奈一样念叨小时候的事,还是说出一堆商业上的、别人不太懂的词汇。
过了一会儿,卡奈终于不说话了,呼吸声也变得均匀而沉重,看来是睡得踏实一些了。
冬蓟站起来准备离开,一回头,竟然看到了西蒙。西蒙不但没有逃走,而且还匆匆地赶回来了。
西蒙站在外间的隔断旁边,向这边探头探脑,不太敢进来。冬蓟看见他了,他赶紧抬高捧在手里的纸盒子,露出讨好的笑容。
冬蓟走过去,从西蒙手里接过了装药品的纸箱。纸箱内有数种不同药品,一个玻璃扁瓶,里面是黑色药ye,一个滴管瓶,装着浓稠的薄荷色ye体,两个纸包里是需要冲泡的草药,还有一只装有外用膏油的铁盒。最下面压着一条长长的便签,写明了每种药剂的用法用量。看来西蒙还真的去诊所帮忙拿药了。
冬蓟大致检查药品的时候,西蒙站在一旁低头等着他,笑容十分谦卑,眼睛里还写满了担忧。
这幅表情让冬蓟有些无奈。他很想对西蒙说:你对我如此表现又有什么用呢?你直接逃走,我也没权力去抓你;你做事殷勤,我也不会去找阿尔丁夸奖你……反正我将来是要离开这里的。
当然,冬蓟没有把这话说出口。即使说了,西蒙也不一定能理解他的意思,没准还会以为他是谦虚客气,反而会加大力度更殷勤一点。
卡奈需要安静,房间里不是谈话的地方。冬蓟把药品留在房间里,对西蒙使了个眼色,西蒙立刻心领神会地跟着他出去了。
出去之后,西蒙赶紧解释道:“卡奈的屋子没关大门,我就直接进来了。他在睡觉,我不能大声说话,所以才站在那里等着,我绝没有故意偷听。”
“我明白。”冬蓟其实懒得去明白。
冬蓟走向实验室方向,西蒙就继续在旁边跟着。思虑片刻后,西蒙又说:“不过我得承认,我确实是听见了一部分……嗯,就是卡奈说的一些话。”
说完,他还叹着气连连摇头,很明显是欲言又止。
冬蓟对卡奈的梦话确实有些好奇,他说:“卡奈似乎是在对阿尔丁说话。”
“是的,”西蒙说,“其实……我有点能猜到他那几句话的意思……当然,他没有直接说,只是我猜的……”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冬蓟回头看了他一眼,语气虽然有些不耐烦,脚步却渐渐放慢了下来。
西蒙察觉到冬蓟对这件事有兴趣,就四下环顾了一下,确定没有仆人经过,然后说:“说来惭愧。毕竟以前我跟着‘小贝罗斯’工作,那时我们查过关于阿尔丁兄弟俩的一些事。当然,不是我一个人去查的,我只是参与过……其实这些事无关紧要,查了也没什么用,本来我也不太记得了,但今天听到卡奈的梦话,我就联想到了……”
冬蓟长叹一口气,在一棵樟树下停住脚步:“你认为卡奈在说什么?”
西蒙明白,冬蓟是嫌他啰嗦,催他直接说重点。于是他赶紧继续说下去:“卡奈说的‘不会当累赘’‘后不后悔’之类的话,我觉得是和他们小时候的经历有关。我听说……我听说阿尔丁差点把卡奈卖掉。”
冬蓟皱起眉。
西蒙赶紧继续说:“当然了,我说的是‘差点卖掉’,那当然就是没有卖掉。”
他大致说了一下以前打听到的情况。
阿尔丁兄弟俩的老家在珊德尼亚西南方,是个规模中等的镇子。他们的父母很早就意外离世了,虽然留下了一些财产和田地,但当时兄弟俩年纪实在太小,不太懂这方面的事情,那些财产早就落到了别人手里,他俩毫无办法。
为了生计,他们离开小镇,去了附近的郡城。当哥哥的阿尔丁找了好几份零工,好让弟弟能在启蒙学校多留一段时间。
郡里有人听说了这对兄弟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