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烤出的白面包蓬松、香软,掰开,热气蒸化了nai酪,ru脂缓缓渗入面包蜂窝状的孔隙中。
然而道文薄唇紧闭,对抵在嘴边的白面包无动于衷,灰蓝色眼珠空洞地锁定西利亚的脸。
颧骨微微浮肿、眼白有血丝、眼尾红chao未褪……因为皮肤与粘mó过度敏感,西利亚哭泣的痕迹消退缓慢。
“你……怎么不吃?”西利亚的唇角遮掩而做作地翘起,羞惭、心虚,活像个因走投无路而瞒着丈夫mai春的可怜妻子。
这些细微的迹象使道文内心蒸腾起一些意味不明的酸妒与痛楚,它们在心口左冲右突,令道文憋涨不已,他企图冲破昏昧的迷雾,展开思考,进行解读……可他失败了。
如卡住齿轮的砂砾,旧伤遏制了他的脑部活动,将他囿于混沌愚痴中,他甚至难以做出表情。
忽然,道文面具般呆板的脸频率诡异地抽搐起来,他似乎在拼命扯动面部肌rou。
“你……你怎么了?”西利亚呆怔。
道文艰难地拧起眉毛,因肌rou不协调,拧得很诡异,像不习惯Cao纵人脸的异魔。接着,他抬手,在西利亚泛红的眼眶处笨拙地戳了戳,瞳孔因激动而扩张得骇人,嘴唇神经质地抽动着。
“碦……碦……”怪物般粗粝的喉音。
依稀辨认得出是“哭”的音节。
哄骗一个智力残障者并不难,短暂的震惊过后,西利亚撒谎说他是因思念老陶艺师与家乡而哭泣,道文直勾勾地瞪着他,简直要用视线在他脸上挖出两个洞。片刻后,这可怜的傻瓜接受了这一说辞,复归呆滞,不再对外界有反应,木讷地咀嚼起白面包和熏rou。
……
西利亚动作很快,他第二天就带道文搬出了市场街32号,那充斥着鱼腥恶臭的炼狱。
他租到一间狭小但整洁的公寓,并请来药剂师为道文诊治。这位药剂师调配出了一种据说可作用于头颅内部的特效疗伤药剂,药剂价格昂贵,两小瓶就要一枚金图尔苏。
不得不承认,那气味刺鼻的玩意儿确实有用,道文喝过几瓶后对外界的反应就显著增加了:他会侧耳追逐声源,让视线躲避太强的阳光,能笨拙地自己拿起面包往嘴里塞,偶尔还能蹦出几个单词……这样下去,道文的脑袋或许真的会恢复。
药物、有营养的食物、舒适的居所,西利亚相信这些都是道文恢复脑部功能的必要条件,而他得一直做那份画室模特的活儿才供得起。
可新的问题来了——头脑恢复之后呢?
这些日子,道文那双灰蓝色眼珠里不再是一成不变的空洞与呆滞,西利亚偶尔会从中捕捉到一丝稍纵即逝的Yin冷……与扭曲的暴戾。
那是旧日的道文绝不会有的眼神。
搬进这间小公寓前,西利亚撤走了镜子以及一切能反光的东西,可他无法限制道文的手,道文摸得到自己的左脸:那粗粝、坑洼的触感,那诡怪、虬曲的线条,那块硬壳般扣在他左脸上的丑陋烧伤。
或许道文已经意识到自己毁容了——每当这个念头滑过,西利亚的心脏便会绞痛得战栗。
“呼——”他调整呼吸,试图暂时平静下来,他该去干活儿了。
前阵子,子爵以他为模特绘制的油画在贵族老爷们的小圈子里广受赞誉,他的主顾终于不止子爵一位了,另有几位不甘为平庸模特所拖累的画家向他提供了工作。他们未必个个都像子爵那么阔绰,可西利亚迫切需要金图尔苏来填补药剂师钱袋里的黑洞,只要有金币拿——哪怕一枚——他也会硬着头皮过去。
况且,也不是每个画家都要求模特tuō衣服,有时候西利亚只是穿着他的粗布衣服坐一下午,就有金币拿。
西利亚俯身穿鞋,利落地系紧细皮绳绑腿。
忽然,西利亚察觉到什么,脊骨仿佛忽然攀附了一团蠕动的Yin冷shi粘之物,像绵软的爬虫落在身上,本能地,他抬手朝背上拍了拍。
这一拍落空了,西利亚回头,见道文一如既往地抱膝倚墙,自正后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面无表情。
Yin冷感倏然消散,西利亚检查地面,一只干瘪得不比指甲大多少的甲壳虫正在惊惶逃窜。
西利亚舒了口气,踩死了它。
第3章 缪斯(三)
菲丽斯旋开一枚小圆锡盒。
“我恐怕你得来点儿这个,”她的嗓音柔和,沙哑得恰到好处,像低音提琴,“是老爷吩咐的。”
小圆锡盒中是凝固的艳红脂膏,由蜂蜡、蜜油与碾碎的胭脂虫融烧调和出的……唇红。
流莺的爱物。
西利亚裹着凌乱的蕾丝白纱,双腿交叠,模仿人鱼尾的姿态,一头白金色的半长发尽数披散,在柔光中美得雌雄莫辨——伯图斯子爵是个老变态,近日来他沉迷于逼迫纤细美貌的少年模特们假扮少女,那错乱颠倒的背德感似乎比真正的少女更能激发他的所谓“灵感”。
西利亚对此早已羞耻得近乎麻木,他像一尊关节可动的陶瓷人偶,任菲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