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药转过身,丝毫不想把顾依抢回来。
顾依主动回到王药身前,抓起王药的手,让王药刚打过人的掌心往自个儿红肿的脸上贴,说:“对不起,夫人你不过分,我过分,夫人你打。”
王药吸口气,刚要开口,萧寅却打断:“王大少爷,你说话有没有带脑子?什么偷偷摸摸?你以为顾依他活得容易?他做大哥的,骗弟弟怎么了?他没爹疼没娘喂,还得靠自己养七个弟弟,你这富户独子懂个屁!你现在帮他带弟弟了不起了吗?他弟弟现在都能跑能跳,是有多难养了吗?你做人媳妇能不能守点儿规矩!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夫君!”
萧寅骂骂咧咧,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王药冷眼以待,他不在乎萧寅怎么看他,他问心无愧,他为顾依付出过的心血都是自愿,无需嚷嚷挑明,他为了医治顾依隐疾,以身试药、试针;他想办法要给顾依身上的疤痕减少,就在自己身上不显眼处制造类似的伤疤来试着复原,这种种,没有人知道,他庆幸没有人知道,不然可能就会有人罗罗嗦嗦,劝他不要因一时冲动,放弃多年投入的情感。
顾依尝试阻止萧寅,萧寅不为所动,王药暗自给彼此一个机会,若顾依粗暴制止萧寅骂下去,那他便休战,之后的事,关上房门慢慢谈,结果,他失望了。
顾依没有对萧寅动怒,更没有动粗,只是不厌其烦地‘拜托’他的‘萧大哥’少说一句。
心死,是王药此刻的心情。
“顾依。”王药语调清冷,“我们和离。”
没有留恋,没有悲戚,王药从怀里拿出顾依送他防身的匕首,随手松开,匕首落地。
“和离要是委屈你,你便休我,从今往后,我不要再见到你。”
☆、老虎抢妻
造成恶果的因由是没有遵从王药的规定,如此理解的顾依,在体会到心痛如绞的懊悔之后,犹如被热火烫伤的孩子,不敢再靠近光明,尽管他冷、他饿、他渴,都没有胆量趋近那可以给予他一切需求的炉火。
王药提出了和离,掉头即走,顾依不敢紧跟,他抱着希望,王药是在气头上,他只要不接着招惹便能得到原谅。
顾依一直跟着王药到客栈和弟弟会合,他怕住进客栈会错过王药出发回城,于是没有入住,而是在外守到天明,夜不寐,攥着王药丢弃的那柄匕首,他没有半点头绪,他觉得不管他想的什么对策,结果都会是错,他只想等,等王药教他应该如何改过?
萧寅不离不弃,或该说……死缠烂打。
“你跟着我吧,你弟弟我能养,我求皇上把你许给我。”萧寅似乎是把‘喜欢’说出了口就不再避忌,表白的话语一句比一句直接。
“你杀羊邢那案子,李大人其实帮了不少,和李家的亲事我是不好推,不过我喜欢你啊,你要知道,这很重要,就算我有正妻,我还是只喜欢你,不会亏待你。”
顾依手中的匕首出鞘又还鞘,这不是多好的一把武器,顾依没多少身家,买不起王药转赠给他七弟的那种好刀,这匕首充其量只是实用,手工不Jing细,缀饰不华丽,买到手时有好些打磨不匀的毛边,顾依自己磨平,不尽然完美,可现在仔细打量,那些他打磨过的地方竟然平滑发亮,刀柄镶了块原本没有的翠绿玉石,本是简朴兽皮所制的刀鞘还缝上绣有祥云瑞兽图腾的织锦布料,Jing美可比他的御赐宝刀。
萧寅不断在顾依身周打转,应该是忍受不住顾依的不理不睬,他抢走那匕首,顾依没心思和他动手,任由他拿去。
“吃饭吧,饿了。”
顾依叹气。
“天黑啦,你有伤,在外会受凉,不住客栈就上车睡。”
顾依还是叹气,他希望萧寅可以自他眼前消失,如同那团呼出口成雾的气。
气不气萧寅?气的,然而顾依无可奈何,现实来说,他不敢得罪萧寅,萧寅向来作风乖戾,和皇上有称兄道弟的少年交情,他若一个不甘心,要用强横的手段满足私心,导致一拍两散,顾依怕自己没有能力担当,他要是孤身一人也罢,牵累弟弟和王药一家是他绝对不想看到。
不说现实,情感上,顾依还是不忍对萧寅绝情。除了在军中的提携之恩,萧寅还无私地教他内功心法,再有羊邢一事的相伴救助,而后是最出乎意料的告白,‘爱慕’、‘喜欢’,萧寅毫不做作的话语,顾依为之感动,倒不是他想回报这份爱恋,他只是难得地有那么一次,可以设身于别人的处地来感受。
顾依以往不觉得自己和畜牲有分别,人有阶级之分,他晓得,他在阶级的最底层,他了解,阶级是天生既定的身份,他认命,他不能体会偶尔听旁人提起的困扰,比如空虚、忧愁,还有即便他会用于言语措辞,却实际没有感受的荣幸、自豪,他得到指挥使这份差事,王药说为他感到骄傲,他是那一刻才惊觉,他心里只想着以后能用劳力得到金银,能天天有饭吃、夜夜有遮顶,很是幸运——这样的思想是上不得台面。
直到现在,若让选择跪着吃rou,站着吃草,顾依还会摇摆不定,尊严于他,依旧很是飘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