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柔苍白面颊上总算有了丝血色,心头稍松,被人搀扶回去。
谢朝泠转身,平静望向前方巍峨宫殿。
汪清急匆匆带人出来迎接,先前谢朝泠出现时就已有人进去禀报了皇帝。
“殿下、太子殿下!真的是您!”
那老太监面上装作欣喜,偏又没藏住眼里的惊慌,谢朝泠冷冷看他一眼,并未多言。
这人虽在帮谢朝渊做事,但大约不知道他这段时日一直就在恪王府上。
汪清到底是经事的人,很快神色便回复正常,笑容满面地与谢朝泠请安。
谢朝泠不咸不淡丢下句意有所指的“这段时日辛苦汪公公了”,提步进门。
乾明帝本已经睡下,淑柔公主跪在外头的事没人敢拿去惊扰他老人家,直到太子突然出现。
乾明帝衣裳都未穿好,亲自迎出来,双手扶住就要跪下去的谢朝泠,激动不已:“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起来说话,让父皇好好看看你。”
看到完好无损的谢朝泠出现在眼前,饶是乾明帝也红了双眼,谢朝泠低声安慰了他几句,在殿中下人都退下后,这才说起自己这段时日的经历。
“儿臣那日坠马落崖,侥幸没死,掉进河中被冲往下游,后头确实是被当地山里的村民救了,但因儿臣掉落山崖时撞到脑子当时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得,便一直在山中住了下来,直到月前,有外头的官兵来山里搜人,儿臣直觉是冲着儿臣来的,且来者不善,不得不仓皇出逃,藏身在一处小庙里,前日夜里,有人来包围寺庙,放了把火,儿臣侥幸逃出,那火烧死了庙里的一个僧人,那些人或许将那僧人当做儿臣了,这才撤走,儿臣受此惊吓,终于记起事情,赶紧回了京。”
谢朝泠镇定说着自己编造出来的故事,半分不慌乱,乾明帝听罢当下怒不可遏:“是谁敢这么做,好大的胆子!你可看清楚那些追杀你的官兵是何人?!”
谢朝泠低下声音:“儿臣一开始以为是官兵,后头记起事情后再回想当时情形,那些人,其实像是,王府侍卫。”
皇帝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无外乎又是那几个畜生做的好事:“王府侍卫?是哪个府上的?!”
谢朝泠摇头:“儿臣不知。”
话说到这里便够了,剩下的他父皇自己会猜,更会有人迫不及待往枪口上撞。
谢朝泠转而说起其他的:“父皇,方才儿臣过来时,淑柔公主跪在外头,为沈氏之事求情……”
乾明帝打断他:“这事便别说了,沈重道辜负朕的信任,做出这等事情,害死我大梁十万将士,朕不从重处置,难以服众。”
谢朝泠眸光动了动,却道:“这事,儿臣早已知晓。”
乾明帝闻言蹙眉:“早已知晓?”
谢朝泠的声音更低:“几年前就已有人想要与儿臣告发这事,被儿臣将事情摁下了。”
乾明帝听罢想发作,又想到谢朝泠刚刚死里逃生回来,忍住了,语气已不比先前:“这等大事,为何不告诉朕,却私自将事情摁下,谁教的你这么做的?”
谢朝泠抬眼,望向面前高高在上、自诩圣明仁君的皇帝,问他:“父皇当真不记得了吗?十年前,被沈重道挪走的那笔军费,究竟用在了哪里?”
乾明帝眉头拧得更紧:“你有话直说。”
“邺山帝陵的选址起初不在邺山,在距邺山三十里外的另一座山头,自父皇登基已修建五年有余,后头那山上发了一场山火,父皇觉得晦气,听人说是那山上风水不好,便叫人将已经修建一半的帝陵推平,在邺山上重建,这样一来一去损失的大几百万两白银工部只能找户部讨,沈重道确实做得不对,错估了西北战事推进的速度,怕惹了您不高兴,先将那笔原本预留给西北的军费挪了大部分去工部。”
“后头西北战事起,他不敢将实情禀报,只能自己填补这笔军费窟窿,变卖沈氏祖产填了个七七八八,但钱到了兵部手里,依旧被那些官员吞了大半,他们死不足惜,根本没有所谓代户部受过一说。”
“沈重道将户部账目做平,为的确实是自保,也是保住父皇您的面子,这便是儿臣当时将这事情摁下不让人告发的原因。”
谢朝泠说的毫不客气,这还是第一次,他敢当着乾明帝的面敢这般出言顶撞。
乾明帝惊得后退两步,不可置信地瞪着眼前出去一趟仿佛叫他不认识了的儿子,谢朝泠说的话更让他心惊rou跳,怎么可能,怎么事情到最后竟又成了他老人家的错?
谢朝泠跪下:“儿臣所言句句属实,儿臣知道事情到了今日这地步,沈家人想要被无事放回已无可能,只请父皇看在他们是代人受过的份上,放他们一条生路。”
这句“代人受过”更是让乾明帝一口血哽在喉口上不去、下不来。
半晌,他尴尬又疲惫地挥了挥手:“你先起来吧,你今日刚回来,先回去东宫,记得叫太医看看身子有无大碍。”
谢朝泠没再坚持说,起身退下。
走出去时,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