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秋雨身后的小侍女被他这没出息的模样逗乐了,扑哧一笑,不由得用帕子掩住了嘴。
舒秋雨埋怨地看了她一眼,似是在不满她的失礼。
“小王爷勿怪,我这个侍女没见过什么世面,并非有意冒犯。”舒秋雨温声说:“小王爷可是走岔了路?我来唤个下人带您去前面饮宴的地方。”
宁越压根没听清她说什么,只一味地狂点头答应。
舒秋雨也没在意,只当对方是个腼腆的性子,于是略略安慰了两句,便连忙打发了附近的小厮来领人。
宁越本已经跟着小厮走出了三步远,可不知怎么地,又胆大包天地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看着舒秋雨。
“小王爷还有何事么?”舒秋雨问。
“你能不能……能不能……”短短一句话,被宁越说得吞吞吐吐,他咬了咬牙,话还没说出来,自己耳朵却先红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家的姑娘,叫什么?”
贸然询问女子闺名显然不合礼数,但宁越看着还小,舒秋雨也并未觉得冒犯。
宗亲问话,她一个臣女不好直言拒绝,于是舒秋雨想了想,委婉道:“臣女就是舒家的女儿,闺名不好同人言,小王爷只要知道,再过三月,等到足下之水漫上沿岸,您便知道臣女的名字了。”
一直到往后许久,宁越才明白这句话的巧思。
宁越与舒秋雨的初见匆忙却深刻,正如惊鸿一现,令他久久难忘。
然而那之后很快,宁越便在打听下知道了婚约之事,也知道了舒家大姑娘早是先帝定下的皇后人选,日后是要嫁给他的六哥哥,为中宫国母的。
宁越虽然年幼,许多事都懵懂,但皇室子弟似乎天生懂得什么叫趋利避害,知道该怎么在帝王的眼皮子底下明哲保身。
准皇后不是一介郡王能够肖想的,别说是示好,就连多看一眼都有越矩之嫌。宁越虽满心失落,却也无可奈何。
从那之后,他再没提起过舒秋雨,无论是明面上还是私下里,他像是将那惊鸿一瞥的春日景深埋在了心里,只当那是上天赐给他的一段奇遇,只可远观,不可强求。
从那之后,宁越再就不怎么接外头的宴请贴了,他不再去各处赏花游玩,喝酒作诗,而是找了别的乐子,大半的时间都泡在马场和猎场里。
因他已经见过了平生所见的最美之景,所以这世间山水,在他眼里也失了几分颜色,让他再提不起兴趣。
正因此,他跟舒秋雨之间相见寥寥,仅有几次无意中撞见舒秋雨,却也都是匆忙间瞥过一眼,从没说得上话。
可正如“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宁越万万没想到,他那位稳坐帝位的六哥哥,竟然不要舒秋雨。
第235章 【宁越番外(下)】道是无晴却有晴
崇华十五年三月初九,谷雨,宜嫁娶。
世人曾说过,七王爷宁越这个命格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却总是Yin差阳错,与权贵之路差上一星半点,生在帝王家既幸也不幸。
不幸是因为他生的时日实在尴尬,因着年幼,帝位的好处一点没捞着。可若说幸,倒也在此处,他年幼不懂事,从明理开始就知道坐在帝位上的合该是他六哥哥,于是从不生什么旁的念想,安分又知礼,所以反倒跟宁衍相处得不错。
这些闲言碎语的,宁越也听过一二,只是都未曾在意。
对他来说,权贵二字不过是束缚枷锁,实在没什么意趣。他胸无大志,自认只要能闲散富贵地一辈子,拿着俸禄安安心心地享乐,就已经知足了。
可连宁越自己也没成想,他命里“Yin差阳错”了一辈子,却偏偏在他最在意的地方“Yin差阳错”地合了他的意。
最初知道宁衍退婚舒秋雨时,宁越有那么一瞬间是狂喜的,可紧接着,那股喜就被更大的忧吞没了。
——宁衍为何要退婚?退婚之后,可允许舒秋雨自许人家?
宁越这辈子从来没像那段时间一样绞尽脑汁地揣测过圣意,他那时候在家几乎要把脑仁想破了,把宁衍的性子反过来倒过去地琢磨了许多遍,生怕他此举中有什么深意。
好在后来舒秋雨受封内司女官,才让宁越松了口气。
但是对宁越来说,舒秋雨是他少年绮梦中惊鸿一瞥的仙子,他对她心生爱慕,却不敢贸然打扰。
彼时宁越已经长大许多,朝中诸事和人情世故也隐隐明白了许多,他心里清楚,就算是宁衍一时不娶舒秋雨,那舒秋雨也不是旁人能够觊觎的。
先不说她身为内司女官手掌权柄,就只因她曾经与宁衍有过婚约这一点,宁越就不能贸然与她扯上关系。
否则说得好听是情难自已所以越矩,说得难听了,便有勾结之嫌。
在这天下里,男子总是更多便利,旁人不会说越小王爷胡闹,只会说舒秋雨狐媚。
宁越拿舒秋雨当心尖上的月神,自然不肯将此脏水泼到她脑袋上,于是只想着歇了心思,只见她一辈子平安喜乐也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