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凌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了,她狐疑地看了看宁衍,探着身子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六哥哥?衍哥哥!”江凌喊。
“嗯?”宁衍回过神来:“刚刚说到哪了……蒋璇?”
江凌:“……”
她算是发现了,宁衍人还在这坐着,魂儿又不知道飞哪去了。
宁衍也反应过来了自己的失态,他将看到一半的农税账册往桌上一丢,拧着眉捏了捏鼻梁,看着有些疲惫。
“蒋璇不是跟着母后一起去皇寺了吗。”宁衍问:“怎么又堵住你了。”
江凌无奈地看着他,宁衍明显是心思不在此处,听话也听一半扔一半,勉强扒拉出两个词儿来,勉勉强强地跟着她往下聊,看着都累。
“我是说前几天,阮茵还没出宫的时候。”江凌解释了一句,又叹了口气,问道:“六哥哥,我怎么觉得你没什么Jing神,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宁衍无意多说,只是冲她笑了笑:“最近事情太多了,乏得慌。”
江凌却不吃他这一套,她趴在桌上,用一种安静而平和的眼神望着宁衍,目光隐隐有些担忧。
江二小姐平日里蹦蹦跳跳地没个贵女的样子,但是一旦这样安静下来,她身上那些长年累月从“昆仑之主”那潜移默化影响下的安宁气质就会开始显露。
宁衍看着她漂亮而干净的眼睛,忽然有种被她看穿的错觉。
“王叔好几天都没进宫了吧。”江凌说:“你今天也一直也没提他,是跟他闹别扭了?”
宁衍:“……”
宁衍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说来好笑,哪怕他跟宁怀瑾说了那样的狠话,他其实也从没打算将自己的心意收回来过。
宁怀瑾这些日子以来,也有几次明里暗里地想要见他,只是都被宁衍躲了。可他看似是要跟宁怀瑾划清界限,开始不肯接受宁怀瑾的心意,实则还是在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的事儿。跟朝臣们打游击也好,开始以太子的目标培养宁靖也好——他从没打算真的改变自己原本的主意。
——他还是爱宁怀瑾,一丝一毫也没变过。
只是崇华帝年纪轻轻,一身傲气,说起情谊来宁缺毋滥,宁可自己继续苦哈哈地单恋,也绝不肯吃宁怀瑾这口“妥协”下的情谊。
这次跟上一次不同,完全不能用“闹别扭”三个字来轻而易举地一笔带过。宁衍不想糊弄江凌,可只要想想要解释这件事,就觉得头都疼了。
好在上天似乎听见了他的心声,善解人意地替他解了个围。
何文庭从外面进来,给宁衍和江凌各行了个礼,然后挂着和煦的笑意开口道:“陛下,江大人来了,正在殿外求见。”
江晓寒对江凌的震慑力是满宫都有目共睹的,江二小姐从回京之后这些天都没敢回家,现下正是心虚的时候,一听见江晓寒名头顿时一蹦三尺高,一把捞过桌上剩下的半碟糕端在怀里。
“六哥哥你后殿的门开没开!”江凌压低声音小声道:“我从你偏殿偷偷跑,你别告诉父亲我在这。”
“……你也不能总不回家。”宁衍说:“你出去是经过老师同意的,他又不会说你什么。”
“但是我哥会抓着我唠叨。”江凌苦着脸:“父亲肯定在旁边袖手旁观,幸灾乐祸。”
……那倒也是。
“那让何文庭带你从偏门走吧。”宁衍说:“要是老师问起来,朕就说你去猎场玩儿了。”
但实际上,江晓寒还真的不是来逮江凌的,他是为了宁衍自己来的。
这些天,朝堂内外沸沸扬扬,就为了那一句“不选秀了”,朝臣们从来没有安生过。江晓寒在家等了两天,方才觉得是火候,该过来跟宁衍说两句了。
江晓寒没东扯西扯地跟宁衍拉家常,他方一落座,便笑着问道:“是不是臣带坏了陛下?”
他跟京中那些张口闭口规矩体统的老顽固不一样,这句话说得十分随性,不像是在讨论堂堂天子惊世骇俗的取向,而像是在谈论院中那花儿怎么开的有点奇特一般。
宁衍跟他情分不浅,向来在私底下都是以师生来论,闻言也不生气,只是叹了口气,问道:“老师也觉得朕是小孩儿心性心血来chao吗?”
“那倒不是。”江晓寒摇了摇头,笑道:“连阿凌那小丫头都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何况您呢。陛下坐在这个位置上,哪怕年岁尚轻,心性却早已成熟了——不然怎么当得起一声陛下呢。”
宁衍听出他这句话有点微妙的揶揄成分,但宁衍堂堂天子,也知道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日后不再娶妻选秀这事儿办的委实有点耿直,不应是他处事风格,于是讪讪一笑,接下了老师这句轻巧的埋怨。
“朕知道。”宁衍低声说:“朕现在年纪尚轻,无论用什么借口,总也能再推几年。太后已经不在宫中了,谁也不能逼着朕选。但是……”
但是他不想这样,可能一时上头,可能一时冲动,也可能是御驾亲征的荣光给了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