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我去看了,这城里人家确实没有牛羊,倒是拿马圈养着些骆驼,很是奇怪。”
岑予月从窗户翻进屋。
孟棠时闻言神色如常,并不惊讶。
“张潭郡皆是荒漠,又种不出粮食,没了商贸这些百姓是怎么过日子的?”他手指曲起轻叩桌面,“骆驼耐饥,善驮运骑驭。”
“张溢恐怕有些别的打算。”
岑予月回忆道:“刚才席间那位张大人总是暗自推辞,似乎也不愿出力剿匪。”
孟棠时看向窗外:“沙匪横行此地这么多年,如果没有他的纵容,我是不信的。”
岑予月奇怪:“他一个当官的为何要跟土匪勾结?”
孟棠时抬手灭了烛火,有凉风从未关的窗子吹进来,夹杂着一点沙尘,他坐在黑暗中轻声道。
“既然张大人已无话可说,不如问问沙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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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张潭城数里外的过虹岗是片乱石滩,其中围着一片沙柳木搭的寨子,一伙穿坎肩短褂的人提着锄头背篓进了木门,约么有十几个,如果这里不是沙匪窝,他们看起来倒更像是耕作归来的农户。
为首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拿汗巾擦了把脸,鼻头突然动了动,粗着嗓子道:“他娘的,怎么这秃子就烤得忒香,绝了!”
说罢一群人步履生风,挤着进去围住了火坑。
火上架着只半大的肥羊羔,已经烤的rou香四溢,割花刀的表皮翻边显出棕黄色,看起来酥脆焦香,裹着里层嫩滑绵软的脂rou,滋滋往下滴着油。
一个清亮声音急道:“等会儿!我还要刷点蜜,别拿你的脏手抓!”他顿了下又大声问:“小明!给我掰石榴没有?”
这烤羊的竟然是个和尚,双目细长,穿着干净的旧布衣,一副斯文模样。
这和尚说话也没转头,伸长了手,用小刷子给羊rou抹了层蜜,面含慈悲,姿态认真得仿佛他是在寺里礼佛。
最奇怪的是这一群土匪竟然也老老实实地听话等他,只有那个粗嗓子骂骂咧咧:“去你个死秃驴的,不准喊老子小明!当真以为老子不会弄死你?”
和尚收起刷子瞪了他一眼,仿佛已经习惯了被这么威胁,半点也不怕。
他们顾不得烫,飞快地分了rou,和尚倒半点不沾,动手烤rou已经是他身为出家人的最大让步,那粗嗓子也不骂了,一边大口嚼着羊腿,一边抬手往和尚怀里扔了个破布袋。
和尚打开高兴道:“还有胡瓜啊!小明你人还挺实在!”说罢也跟他们一道吃起来。
这和尚法号三微,据他说是来自夷东最出名的大寺,土匪们也不大信,他本要效仿古人去西方求学佛理,却经此迷了路,在沙漠里打转时被沙匪们拎回来的,看这和尚会些医术,土匪们就把他扣下来了,而他还善于分辨香料,烤rou和做菜都是一绝。
入夜后,不知是不是吃了太多胡瓜,三微又爬起来小解,他走到寨子围栏的最角落,那群沙匪虽然扣着不让他离开,但他也可以随意走动,毕竟在这无边沙漠里一个路痴想逃跑等于找死。
三微提好裤子走了几步,打着哈欠准备回去接着睡觉,沙漠里夜凉,风里都裹着沙子,吹在脸上粗硌硌的生疼,他冷得抖了抖,却突然站住了,自言自语般疑惑道:“香织雪芽?怎么会?”
香织雪芽是他出家的万年寺清音阁独产的贡茶,此茶树极其稀少,清香回甘,饮罢齿间能留竹香,闻之气凝神静。
而这风里的味道还格外沁脾动魄,该是趁谷雨前采的最好的一捧芽新抽雪茗。
他四处看了看,开始担心是不是自己天天做饭鼻子被烟熏坏了。
突然,他猛地睁大眼,楼口站哨的灯不知何时居然熄了!一眼看过去寨中一片漆黑。
周围风声也顿时止了,四周透着诡异的寂静。
三微有点怕,心里默念着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一边哆嗦着慢吞吞地往屋边走。
然后他在寨楼门口看到了一个白衣人,少年姿容沉静,正目光温柔地看着他,秋水剪眸,如见月色清晖。他一时眼前一亮,突然就不怕了,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心想:引香味道这么好闻的美人,怎么会干坏事。
孟棠时看着和尚过来,微微一笑,柔声问道:“大师可是被他们困在此?”
三微双手合十:“是也不是。”
孟棠时转过身,那沙匪头子小明躺在地上,被麻绳捆得扎实,面红耳赤的不吭声。
三微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施主也不必惩治太过,他们虽带匪字,却也不做坏事的。”这群土匪虽然说话不好听,但是也救了他一命,三微在这呆了这么久倒是也没见过他们行恶。
“贫僧能在这大漠里活到现在,也是靠的他们,小明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平时说话就有些鲁莽难听,如果冲撞了施主还请施主不要动气。”
三微觉得自己天天被骂,还替他说话,确实我佛慈悲,已经仁至义尽了。
“去你……咳,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