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唯愿为圣上排难阻除隐患,也算完成家父遗愿。”
孟棠时言辞恳切,寸寸真情。
“待启周四域安定,陛下方可无忧。”
国师笑道:“少年有此志,大善。”
李阜也跟着笑起来:“棠时有忧国之心,朕心中甚慰。”
他说完长舒了口气,眼神慈爱,“若能安漠北是社稷大功,你既然有心,朕也不该束着你。”
“三月过后朕将派章桐升调任漠北监察御史,你便随他做个副督吧。”
左右副督御史可是正三品大官,孟棠时心想:李阜难道被他哄过头了?一时拿不定他此举何意,索性自谦推辞道:“臣学识资历浅薄,恐难以胜任副督要职,章大人此行事务繁重,不敢为大人添乱。”
“陛下赏识,感激涕零,臣请愿从百姓官学起,从微毫处为皇上察世情民意。”
李阜沉yin片刻也勉强准了,赐了他正六品侍御史,又觉得不够满意,念及漠北常年战乱,且现任域守严戈不是个好相处的,忧心道:“山长水远,朕也难护你周全,再特赐你道玉印,可不受他人职权限制,以玉印直达天听,此行要小心。”
这是直属皇帝的权力,光靠这个玉印在漠北,域守见了也得给脸,但权利之物,一步登天,好处里总是暗藏着忌患,这天梯上就是步步薄冰,聪明人自然知道这是个烫手玩意儿,轻易可用不得。
孟棠时跪叩领命,眼角眉梢都带着些藏不住的喜意。
李阜看着他好笑,忍不住打趣,“当个小官就这般高兴,难道这玉印比朕还好?”
孟棠时闻言低下头,有些懊恼的羞赧之色,李阜拍拍他的手,疼爱道:“棠时不必拘谨,在朕面前尽可随意些。”
孟棠时得了赦,便望着李阜笑起来,捧着玉印眉眼弯弯,少年乌眸黑白分明,剔透又漂亮。
国师却突然猛地侧过头,死死地盯着他,眼神恐怖,孟棠时强稳着气息,心里惊骇不定,有一种被他扒着皮囊寸寸审视的感觉,忍不住暗自推敲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言行。
他被盯得毛骨悚然,但面上镇定的止了笑,大方回望国师。
国师转回头,神色已恢复如常,淡然道:“贫道刚才观小公子面相平顺,此行陛下也无需过于担忧。”
李阜刚才也被国师突然的动作惊了一下,闻此言便没再问。
他转而长叹一声:“这些年里朕常念起槐序,觉得很是亏欠,见你如今颇有乃父之风,心中也倍感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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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孟棠时跪安离开后,李阜又默了会儿,方才叹道:“此子讨喜,想留在身边享清闲,却是个带着野心的。”
“皇上是看他不为锦衣玉食所动?”国师轻声开口,“但舍得对自己下狠心磨炼,可见是个踏实上进的孩子。”
李阜道:“用的好倒是个能臣的料子。”
国师笑了笑道:“不如随缘罢。”
李阜后知后觉出点惊讶,国师素来不喜多言,出口夸赞旁人更是见所未见。
“莫非这孩子有仙缘?”
“不可言。”国师神色不明,似要入定。
“往事莫沉yin,身间时序好。”
旧游无处不堪寻。
无寻处,惟有少年心。
☆、第五章 予月
孟棠时到吏部挂差领了牌子,趁出行前又陆续拜访了孟家旧故,一直忙到了三月底。
回府打点完事物,他终于歇了口气,站在院子里抱着茶壶看一地落花。
连雨不知春已去,花落苔痕夏至晴。
突然,屋檐下凭空露出个脑袋,孟棠时骤然一惊,一手拎茶壶一手从腰间抽出条指节粗细的玄铁链鞭,他手腕轻动,一线银光裹挟着凛凛寒意,转瞬间直入屋檐。
檐上飞快跳下来个红衣少年,落地无声,尘埃不惊,孟棠时见此微微眯眼,不敢大意,立刻收鞭横扫,少年却动作轻盈自如地又躲过了他几招。
孟棠时链鞭柔若缠丝,鞭尾处是把柳叶形状的小刀,和通身泛着冷光的鞭子不同,薄如蝉翼,没有任何光泽。孟棠时动作又快,不注意听风声,根本看不清刀,少年一个飞身,在被鞭尾擦到前跳向院中鱼池,足尖轻点踏水而过,他似是很高兴,落地笑道:“叶索惊鸿!”
孟棠时没再追,收回叶索惊鸿,缠到腰封后,这是姜泊笙送他的,少年既然知道,自然不是外人,能全须全尾出入这里也不会是等闲之辈,何况他这红衣很是眼熟。
姜泊笙从院外进来,唤道:“予月。”
少年又跳了回来,老实行礼:“楼主。”
姜泊笙却牵起他的手递给了孟棠时,“以后你就跟着棠时了。”
岑予月凑近孟棠时,鼻尖嗅了嗅,一点也不认生,拉着他的手高兴笑道:“小主子,给我看看叶索惊鸿好不好?”
少年漂亮得近乎妖异,眼角红痣格外勾人,连这平常的话也似乎带上了某种不自觉的风流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