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里的花儿都开了。
经过考究设计的十亩玫瑰国度,花篱绰约,明暗交替。香境繁盛,成千上万株各色的玫瑰,如波涛层层叠叠,濒湖流泻。
渐渐的,有细密雨点落在戚明雨头上,玫瑰园中也升起轻薄的烟幕。
“要进来吗?”
少年抬头,看见管家大叔独自撑着把透明的雨伞站在了门边。
“快来避雨吧,小心着凉。”管家大叔年近半百了,但他的身姿却笔挺得像个年轻人。
轻步领着访客走进熟悉的客厅,只是因为主人已经不在,而显得有些沉寂。几分面熟的女佣按照吩咐上了温茶,而后又安静地退下。
“他是什么时候走的?”戚明雨把玩茶杯一会儿后,把心里的问题说出了口。
“就是五一假期的时候。”管家坐在一旁沙发上,抬头反问:“你们没有道别吗?”
戚明雨如实摇了摇头。
“那大概是是舍不得吧。”
这样不假思索的回答,让戚明雨顿了顿,“您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管家大叔笑着看向墙壁上主人的相框,沉声回应:“他们父子关系很好。靳先生去世之后,小晨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
“那阵子他不太说话,也不愿意出门,每天就待在收藏室里面发呆。每次都是我和靳深连哄再骗,才能让他出去走走。”
听到这里,戚明雨略微向前欠了欠身,这与他印象中靳晨并不符合,接着听面前人说下去。
“但自从一次旅行之后,那孩子就慢慢好起来了。他兴致勃勃地去报理科,学物竞经常挑灯夜读,会看书刷题到下半夜。为了两句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哼唱,就特意去学了吉他。”
“我能感觉到他的甘愿和充实。”从小看着靳晨长大的管家大叔如是说。
“因为先生的工作原因,小少爷的童年一直是跟随Max科研团在各国间来往奔波的。他和朋友相处,经常是说了‘你好”就要道‘再见’。我还从来没见过哪一个可以和他有这样密切的往来。”
“所以,你们之间一定度过了一段美好又难忘的时光。我很感谢你。”
管家说完笑意盈盈地看过来,“除了Moore和鹦鹉以外,他什么都没有带走。在我看来,反而是因为舍不得,才把一切都保留成了最开始的样子。”
戚明雨安静地在原地坐了一会儿,心里杂陈着的感觉太多,反倒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最后,他说:“靳晨曾经把Moore心爱的小无人机送给我做生日礼物,现在它不在家了,我可以把我的礼物拿回去吗?”
“当然。”管家大叔起身理了理身上的深灰色西装,朝着楼梯迈步,“那个应该在他房间里,你跟我上来拿吧。”
沿着旋转阶梯上楼,长廊两旁的壁画花卉和以前一样,靳晨的房间也依旧收拾得一尘不染。
那台小机器人就摆在书架很显眼的地方,戚明雨伸手把它拿下来时瞥到四周紧密摆放着的书籍,全部和物理竞赛有关。
写满演算过程的A4纸有高高的一大摞,被安静地摆在墙角。
在书台的隔板上遗落了一个小透明盒,里面装满了早已用完了的护指胶带圈。
就是他曾随手送出的那种,一样的颜色,一样的宽度。
-
戚明雨离开洲山墅,回到风外教学楼时,早上的第一节课已经快上完了。
临近下课才走进教室,自然引起了任课教师的不满。女老师随手在第二学习小组的记分表上扣掉三分,还顺带惩罚值日。
悦耳的铃声在室内响起。
前排的肖潇无意间吐出一句:“我们组负分这件事其实真不怪靳晨。”
话音刚落,大家便察觉到了微妙,统一地看向某人。
戚明雨的脸色未变分毫,起身自荐说去打扫卫生,便走了出去,留下其余几人面面相觑。
本座教学楼的传达室和储物室,都是二年一班分担区。戚明雨说是过来值日,其实就是没有心思听课。动作缓慢地整理着桌台上的文件和纸张。
传达室里常年堆积着没人要的包裹和信件。为了拖时间,戚明雨把他们翻出来逐一整理,纷纷扬扬的灰尘落得到处都是。
没兴趣知道几个快递纸箱装着什么东西,只随手翻看了下没人签收的信件。忽然,他的目光落向一个来自国境最北地的邮戳。
收信人姓名:哈士戚。
被莫名的东西牵引着,戚明雨拆开了信件,脑海里接连回忆起几个画面。
管家大叔在客厅里叹息着说:少爷曾与世界各地无数的人说了“你好”又道“再见”。
昏暗的包间内,靳晨意识朦胧地扑在自己怀里,鼻音浓重道:我说了几遍了,我知道,我喜欢的就是戚明雨。
北境邮局中某个少年低头写下短短半行字,然后笑言:我对那个人就这一句话。
戚明雨觉得自己的呼吸受阻,手上一颤,信纸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