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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迟花了些时间平复心绪,他静静看着程火的遗体,仿佛能从他一身张扬红衣中看见他口中那个轻狂的程火,甚至觉得依稀能看见几分郁雷的影子,看见那些意气风发的少年时光,程家还未没落,慕容家也未起家。
郁迟没有生出太多实感,说到底郁雷是一个他根本没有见过的人,他对郁雷这个人没有眷念,没有崇敬。他屠慕容,为父报仇,为母报仇,也为自己报仇,但除此之外的别的,比如亲情,于他来说却像泡影一样缥缈。他甚至根本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人能跟他提起郁雷,用几句话为他拼凑出来郁雷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但那份感情再沉重,再遗憾,也是程火和郁雷之间的,郁迟掺不进去。
他的震撼和感同身受只来源于他能深深感受到一份情感长久地积压在心头是什么样子,程火带着悔恨和遗憾度过这么多年,他将所有江湖正派视为仇敌,郁雷当年为了当一个“好人”付出了生命,而程火却为了给郁雷报仇踏入魔教。
自郁迟踏入魔教,他接触到越来越多的,徘徊于善恶边缘让他无法完全理解的事情。他深刻明白每一个人都是复杂的,哈驽申曾经同谢怀风说过一句话,他说有的人一生下来命就定了,如果谢怀风和他交换,他就是人人敬仰的谢四爷,而谢怀风则会像过街老鼠般被江湖正派人人喊打。
那时候他无法判断这句话是否对,但他现在看过了这么多,看过了问天凡,看过了郁雷和程火。似乎在那些模糊的、难以界定对与错,善与恶的边缘,郁迟也摸索出一点自己的门道。
暗道封闭,用以呼吸的空气越来越稀薄,长明灯的火光也愈发昏暗。
郁迟思绪被程火彻底打乱,甚至他猛地被拉进年少时零星的回忆,他逃出慕容家的时候只有不到四岁,比魔罗殿覆灭时的严泺都要小上半岁。但他深深记着慕容家的一切,那些往事曾经化成梦魇日日纠缠他,画面和声音纠成光怪陆离的一团。
郁迟又猛然思及严泺,他所扮演的严泺坦然地忘记了太多事情,他不记得严伯,不记得那些魔罗殿覆灭时的细节。若是严泺真还活着,定也会像他一样,鲜血和哀嚎都化成梦魇,日日纠缠他,而他只是一个四岁的孩童,甚至还称不上是魔教之人。
想到这里郁迟心跳突然停了一拍,没由来地感受到强烈的不安。
就在郁迟准备将程火的遗体安放到更妥善的地方时,头顶上突然掉落下来大片的土屑和沙砾,整个暗道被不知什么外力撼动。郁迟心下一紧,立刻听到谢怀风的声音。
他还半跪在地上,抬头看见谢怀风从长长的阶梯上下来,影子被拉得老长,“卞鹰应该是发现暗道了,此地不宜久留,他很可能……”
谢怀风的话戛然而止,他看见悄无声息靠在墙上的程火,默了片刻,“你没事吗?”
郁迟猛地回神,反应过来可能是自己脸上的表情不对,连忙调整了一下,“没事。”
谢怀风没说话,居高临下静静看他。
郁迟被他看得有些不知所措,想来谢怀风大概也猜到了些程火和自己的关系,他怕谢怀风误会自己正在伤心,犹豫着想再开口作些解释。郁迟垂下眼睛,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大片Yin影。
“他……认识我爹。没什么,我没见过我爹,他讲那些事我也觉得和我无关。”
“我很少会觉得有什么事是和我有关……”
郁迟猛地顿住,谢怀风蹲在了他面前。
郁迟将没说完的话全化成略带颤抖的气吐了出去,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太近,郁迟看见谢怀风伸出手,温热的掌心覆在自己头顶,轻轻揉了两下。郁迟喉结莫名上下滚动,他眼眶发热,明明真的不伤心,真的不难过,却被谢怀风一个动作生生哄出来些委屈。
他有点不甘心,觉得自己这幅样子被谢怀风看去,肯定会被理解为逞强和嘴硬,郁迟小声,“我真的没伤心。”
谢怀风笑了声,“知道,你冷酷无情。”
暗道的颤动还在继续,谢怀风动作克制,没再做什么别的。程火死了,临死前没告诉郁迟暗道有没有别的出口,但谢怀风推测程火Jing通机关之术,若暗道被外力强行破坏他大半会设置些机关,很有可能是炸药。两人别无他法,只能就地而坐一边调息一边等着卞鹰破坏掉这个暗道。
“卞鹰此次上雷火楼应该是宋家的意思,武林大会在即,宋家坐不住了。雷火楼此等伤亡宋显山不会满足,程火和严泺的项上人头他必想提上一个。”
“卞鹰已经知道我不是严泺了。”郁迟皱眉。
“他不会事事听从宋显山命令,或者更应该说是宋家听命于他。他想做的事才会听命,不想做的事宋显山只配听他的。”
郁迟心里想的是谢堂风的死,他想问那谢堂风的死谢怀风想算在宋家身上还是卞鹰身上,他犹豫再三,没敢问出口。
坍塌的声音和爆炸声同时响起,连暗道里的郁迟谢怀风两人都被波及。谢怀风下意识将郁迟护在身下,浓烟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