愕,但面上的怔愣只一瞬,她垂了眉眼,静静听着。
唐漠坐在最当间的石椅上,眉峰一提,“这么说凶手是谁四爷已有眉目。”
谢怀风玩笑般,“应该不是唐兄吧。”
唐漠也不恼,丝毫不觉得被冒犯,淡声答,“谢四爷觉得呢。”
谢怀风敛了笑意,声音端上些郑重,“唐掌门,当今五大家族只剩其四,魔教势力四起,江湖纷争不断。绝命谷里一支魔教余孽绝非特例,自仙尊退位后魔教早已蠢蠢欲动。传闻夜修罗当上魔教教主并非属实,背后是谁在推动这些流言,后起之辈诸多,江湖格局已然大乱。”
谢怀风坦然对上唐漠一双眼睛,“谢某知道唐掌门自觉身处江湖外。所谓正派究竟是谁给了他们一尊独大的权力,权力背后藏着正还是邪,这些不是我能说了算的。谁背上了罪,谁洗脱了恶,谁堕入旁道,皆是一念之间。”
“谢某向来爱茶馆,喜听说书先生编些江湖趣事。想来唐掌门是没这些市井爱好,所以也不知道说书先生的口头禅多是什么。”
“江湖在哪儿?什么是江湖。”
“你,我,五大家族,魔教。天上飞的鸽子,明面上的交易,见不得人的勾当。唐兄,你我皆是江湖,世不可避。”
“金府半月来辽人只多不少,怕已经不单单是江湖事。凛州傍着飞沙门,唐家在凛州百姓心里镇一方天地。唐兄,三思。”
谢怀风话音落下,厅内几乎落针可闻。
唐漠脸上透着几近杀伐的冷,太久没人这么和他说话了。任谁都知道他唐漠对唐家的怨恨,他孤身一人站上飞沙台,刀架在唐天成的脖子上,冷眼看着他跪在自己面前,一遍遍说对不起,说他错了。唐漠以为那就能消除他二十几年来的梦魇,等他真的接手飞沙门的那一天,亲眼看着唐天成滚出凛州地界,入夜梦里却还是诡谲的杀戮。
他是妖怪,他是邪祟,他是黑暗。
他是正义之下无所遁形的腌臜,他坐着江湖正派五大家族之一的掌门人位置,却始终觉得自己不配和光明搭边。
谢怀风今日说的是什么。
他在为正义开脱,也在为唐漠解开自己身上的枷锁。
唐漠阖眸,眼皮下藏着的是两颗颜色相同的眼珠。其实柳蔓香能在金府查到唐漠的人已经说明唐漠不是真的能任由凛州土地遭外族践踏,他面上冷厉,心里却盘算周全。
他再睁眼,却是直问谢怀风,“谢四爷说了许多,唐某也有一事相问。江湖传言谢堂风是四爷亲手所杀,你二人本就不是亲生兄弟,明着是把盟主的位子让出来,远远地去了江南,实则却派了夜修罗去了结谢堂风。四爷刚刚一番话,也确是想让我支持你当这个盟主,不是吗?”
柳蔓香心里一惊,她自然也听过类似的传言,关于谢堂风的死什么五花八门的传言都生了出来,但她没想到唐漠能直接当着谢怀风的面这么问。
谢怀风却是不甚在意地一笑,“唐兄天高皇帝远,躲在这飞沙门的寨子里,却对江湖事分外知悉。”
他不避讳,“我大哥想要的位子,他没坐上,那就得我来坐。”
唐漠扯出个笑来。
他笑起来和谢怀风大不相同,谢怀风的笑不论何种情绪总携着风流。而唐漠只唇角提上去,眼神表情都冷着,再怎么笑也露不出半分暖意。
“你带过来的人是辽人?”
他这个问题问出来意思就已经是被谢怀风说服,谢怀风便看柳蔓香,“柳家主,哈驽申知道的尽数告知唐兄。”
里头坐的是三大家族的领头人,郁迟和玲珑自然还不够格进去听着。
玲珑正问郁迟那日在绝命谷里发生的事情。
郁迟怀里拢着刀,一脸闷闷不乐。
“你说说嘛,我又不问你寒毒发作时发生了什么,问了你也不知道啊!你就说说魔教的事情,我还没见过魔教,那个哈驽申真是魔教啊?还有他们那个功法。”
郁迟也是第一次见魔教,但他没觉得魔教和普通的江湖人有什么不同,反正光是看样子是看不出来的,他便挑了功法回了谢玲珑。
玲珑听了浴火功的修炼方法听出来一身冷汗,凛州的风一吹立刻打了个哆嗦,“哇,这么丧心病狂啊!别的魔教也是这种丧心病狂的功法吗?”
郁迟皱眉,“我哪知道。”
“那……那魔教的功法是什么时候开始修炼的?小时候?我的意思是他们是主动的吗,还是一生下来就不得不修炼那种功法,也不对。”玲珑突然又说,她摆摆手,“算了算了,我不问你了,问了你也不知道。”
谢玲珑莫名其妙的,不知道为什么对魔教这么感兴趣,郁迟算是被谢怀风不信他这件事搞怕了,怕谢玲珑觉得自己其实真是魔教的人,犹豫了半天还是主动开口,“我真的不是魔教的人。”
玲珑眨眨眼,突然笑出来,明媚的眉眼弯着,“我什么时候说你是魔教的人啦!”
郁迟转开眼睛,又抱着刀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