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五年了,她本来以为会苦尽甘来的。
这是一封和离书。
她虽然不能把字认全,但也知道文采极好,什么“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不像是在写和离,反倒像是在拒绝别人的情意一样。
“虽然我们没有领结婚证,但是我还是按照封建时代的要求给了你一封和离书。”艾文辉解释说,“和离书和休书是不一样的,休书是女人犯了错,和离书是指两个人都没有缺点,只是不合适所以分开。”
“有了和离书,不会影响你继续嫁人的。”
“封建时代说‘贫贱之妻不可弃,糟糠之妻不下堂’———”女人的声音轻飘的风都能吹走,“这也是错的吗?”
艾文辉语塞。
“我也没有休弃你啊,我们俩又不相爱,只是不合适而已。”
“拳头硬了。”明明是系统处理过后的机械音,简悄也能听出三号语气里的咬牙切齿来,“这狗逼男人这么理直气壮的吗?!”
二号说:“这个时代不管是被休弃还是和离的女孩子,很多都是不得善终的。”
“我现在觉得和这种垃圾分开也挺好的。”这次开口的是十号,“等日后贾珍珠一定要让这对狗男女后悔!”
“不会的。”
三号“啊”了一声:
“一号你刚刚说什么呢?”
简悄轻声说:“不会有你们期待的逆转了。”
那个女人的眼里,没有光了。
“文辉,该走了。”
一个干瘪瘦弱的老婆子从门口进来扯了扯艾文辉的胳膊,这是她婆婆。
五年里,她有时候也对女人看不顺眼,呼来喝去,从没有一刻这样心虚过。
“贾珍珠,对不起。”
她最后听到的,是艾文辉的一句道歉。
这是艾文辉第一次叫她的全名。
她第一年嫁给艾文辉的时候,艾文辉说“珍珠”这个名字很好听,说她也像颗珍珠一样。
艾文辉不喊她的名字,也不像别人一样叫她媳妇儿,他总是文质彬彬地喊她“夫人”,或者是深情款款地喊她一声“珍珠”。
五年里,她就是靠着这一点一点的回忆,才撑起了这个家。
可她等来了什么呢?
一个变心的丈夫,一封和离书,还有一句道歉。
他们一家是从未想过吗?一个宁愿让人搬家都要合离的女人,到底是有多十恶不赦?在这贞洁大过性命,流言蜚语能杀人的时代,她有活路吗?
没有人愿意替她多想一想。
“文辉!我来接你啦!”
她听到外面传来女孩子娇俏的声音。
她也是珍珠。
只不过,她是真珍珠,而她是假珍珠。
没人要的假珍珠。
“已经离婚了,未来会变好的。”七号想去捂住女人的耳朵,但她的手只是从女人的身体里穿了过去,“女人离婚了,也能闯出一番自己的事业啊!”
贾珍珠一步一步的走出了门,她手里捏着艾文辉给她的那个小袋子,就这样晃到了河边。
早晨的河水冰凉,她像是感觉不到一样。
河水没过她的鞋面,没过她的膝盖,没过她的胸膛,没过她的下巴……
七号一直在阻止她,但透明的手只能一次又一次徒劳地穿过她的身体。
“你才二十多岁,你还年轻,你别想不开!”
她还在往前走,河水最后没过了她的眼睛和头顶,在河面留下一串气泡。
河面安静了。
七号蹲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不就是离个婚吗?离婚之后她不想再呆在这个城市,她可以带着钱去另一个城市发展,只要肯吃苦,总是能过的幸福的。如果她不愿意离开这个城市,她平时的名声那么好,总有人会愿意娶她的,现在的二嫁不也有很多人过的很好吗?
人生还有那么多种可能性,她为什么一定要寻死呢?
“她怎么这么想不开!爱情没了就没了呀……”七号嚎啕大哭着,间接害死一条人命的负疚感在她心中无限延伸,“寻死是懦夫的行为,只有活着才有无限的可能啊!”
“那个时期的女人虽然没有怎么读过书,但她们不是一向以夫为天,很柔顺,很能忍吗?那时候的离婚率那么低……”七号语无lun次,“她怎么会去寻死呢?她不应该去寻死啊……”
“这个时期的离婚率确实低。”十号说,“但是麻绳很结实,悬在房梁上不会断,农药也不仅仅是庄稼在用,河里常年能捞出漂浮的尸体,那些牌坊……每一座牌坊下都不止一条人命。”
“你总觉得离了婚之后,未来有无限的可能性,但你有没有想过,她和我们并不生活在同一个时代,所要面临的情况是完全不同的。”
“她的见识、她的心性、她所呆的环境都在限制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