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眼球乱动,猝然睁开。被白光刺得流泪,头顶是陌生的天花板。浑身痛得像是被上百只迁徙野牛同时踩过,脑内一团浆糊。
这里是哪?自己是谁?怎么躯体不听使唤?她用尽所有力气,才勉强抬起根小指。她执拗地继续调用每一块肌rou,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能挪动手臂。僵硬手指扒弄口袋,甚至夹不住枪柄。指腹划过木托上的印痕:B。
她叫波本。
记忆的碎片海啸般涌入脑海。
她记得自己去追踪仇敌,但落入其Yin险陷阱。然后不知怎的金也赶来,似乎有打斗其余全部不记得。
痛楚估计拜那位恶魔所赐。至于金,应该是来保护自己的。对了,他有没有受伤?
波本急切,翻身下床,失去平衡的身体重重跌倒在地。她咬牙,重新夺回对身体的控制权,双手支撑,正欲奔跑,却发现自己无法站起。
我的右腿呢?
女孩难以置信地伸手,触碰平滑的愈合面,膝盖往下,空空荡荡。这才明白,缺失部位不是幻觉。
嗒。嗒。清脆鞋跟敲地。女孩抬头,眼前伫着双被亮面漆靴裹紧的笔直长腿。目光上移,纤细身躯被雪纺绸褶边裙遮盖,掩在宽大的皮斗篷里。系缎带的棕红礼帽下长发流坠。
醒了?
来人凑近,细查她状态,浅淡银眸似有波光流转。波本怔怔,甚至能看清微翘的眼尾。女孩联想金讲述的传说。对方恰似海中诱惑猎物的剧毒捕食者,与生俱来般妖异清丽。
您好,我是波本。请问怎么称呼您?她未用性别指定的敬称。也许是错觉,眼前这位雌雄莫辩的美人让女孩觉得亲近:她们之间散发着同类的气息。
奎宁。天鹅绒般的平滑嗓音。波本吞咽唾沫,鼓足勇气:
请问、请问您遇见了一个男人吗?她踮脚比划:很高,左边看不见,名字叫金。如果看见过,拜托告诉我,他
死了。波本和他们不属于同个世界,彵不打算知无不言。
什么?目睹奎宁呈上的破损义眼和浸血杖柄,她失声。她认得这两样东西。断裂记忆自我补全,重新衔接:杀死母亲的真凶又戕害父亲。好冷,五脏六腑似冻结成冰,呼吸都痛楚费力。波本牙齿打颤,复仇欲望淬火重燃。定是她太弱小,才连累了金。
金不责怪你。
奎宁适时干预,想避免女孩陷入自我厌恶的情绪怪圈。人长大后,若无自我教育,似乎极易忽视小孩本质上是种完全不同的生物,需要更多的关心照顾,这不只体现在身体:人脑直到二十五岁左右才会完全成熟。在这之前,处理信息的是主管情绪的杏仁核;而成年人用于审慎判断以应对局面、对长期后果有意识的前额叶皮质负责理性的部位发育相对缓慢,因此青少年更可能成瘾、抑郁焦虑及Jing神疾病高发、从事高风险行为、情绪失控并且事后无法解释她们当时的想法。
他把你托付给我,作名义上的监护人直至你成年,但你可以自行决定所有事情。我能提供饮食起居,还有些可供参考、不一定正确的个人建议。长篇大论不符彵个性,但奎宁倾向于给对方充分信息以便考虑。见波本缄默,将带来木盒打开:
零件组装的合金机械腿。
装上吗?眼见女孩有了Jing神,要不是肢体欠损估计馋得要跳起来。
真厉害!波本两颊泛红,碰触齿轮,两眼熠熠生辉:谁,怎么做到的!天才!
奎宁指向自己,并不习惯突如其来的崇拜。
女孩拖着条量身定做的假肢满屋子转圈。严格来讲,爬行:重量恰好,强度足够,我从未见过这种材料;关节设计Jing巧,没一个铺子做出过这样的!
可以收我当学徒吗,求求您?我会乖乖的,不捣乱。奎宁招架不住那双喷薄崇拜与热情的扑闪大眼睛,不禁怀疑金就是被此蛊了心:先复健。
太好了!谢谢您!彵并未完全答应,但见女孩雀跃如尾巴摇成花的欢腾小狗,拒绝实在不忍心。
对拐杖有特殊要求吗。失策。奎宁未预料到她如此迅速地适应常人受到残疾和至亲逝去的双重打击通常难以振作。彵以为女孩将消沉到卧床不起,因此还未制作。
我有个不情之请。波本大致摸清对方脾性,知道彵并非表面般冷淡:那柄剑能否做拐杖?
杀死金的器具。
奎宁颔首。未经他者痛苦便发表居高临下的劝告,对方也不会听。另外,仇恨也是能让人变得强大的东西。
这个是信物,不能给你。奎宁指向义眼。当然是胡诌,但彵暂且还需要这东西。
当然。既已获得承诺,波本便爽快割舍了对遗物的企求。任她索取还开心的家伙已不再,撒娇让女孩自觉拿乔卖弄,而且没什么用处。
于是她成为了奎宁的学徒。
义肢,外骨骼,矫正装置。奎宁只愿意教这些,尽管波本擅长维修枪支。需要补习的很多,除了最基础的力学,还有人体构造,工程制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