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不教他,他就会被潘桂枝教坏。孟梨什么也不懂,他想谈恋爱就跟小孩想要糖一样,甜吗?没什么,吃多了就腻了,不给他反而穷追不舍。
我既轻视了他的爱情,也轻视了自己的欲望。
我记得那天晚上孟梨哭得很可怜,我一直看着他,看见他像无家可归的小狗一样钻进大棚里,当时我突发奇想:如果我不带他回去,他会自己走回家吗?还是真的在大棚里呆一个晚上?
我觉得是第二种。
于是我走近了他,我感觉自己正走向一个不得不犯的、诱人的错误。也许不是他想跟我谈恋爱,而是我想跟他谈恋爱。
那一晚的月亮像一滴摇摇欲坠的眼泪,擦掉泪水的时候我想,应该有人带他堕落。
2.
我想过我和我弟弟的未来。
三九天的晚上,孟梨常常在我房间写作业,写完赖着不走,缩手缩脚地钻进靠墙的被窝里。这小孩乖到骨子里,刚躺下总是独自缩在墙边,一动不动地把自己捂热了,然后才往我身边挪动。
半夜他在被窝里摸索,把身体的每一部分往我手心里蹭,无知无觉地撒娇。我也在摸索,我和孟梨同时在一间没有窗户的屋子里摸索一段隐秘的关系。
一间没有窗户的屋子,窄得看不见未来,只有Yin暗的、躲也躲不开的情欲。
他要我教他接吻。孟梨微张着嘴,很shi很软的嘴唇,我就探索进去,起初只是新鲜,我观察我弟弟的反应,看见他眼睛浮起一层脆弱的泪光。不知道哪一刻,忽然我感觉到我弟弟的痴,我忘了我在教他,过度地投入。和我弟弟接吻是入迷的。
那个时候我尚未意识到自己正在把孟梨带入一段危险的情感中。
一个从小就失去母亲,紧接着又失去父亲的小孩,在渴望亲密关系的青春期喜欢上自己的哥哥,这样的感情里掺杂了浓重的亲情,他需要长辈的疼爱,而不是哥哥的爱情。我教坏了他,我把我弟弟变得不正常。
当时孟梨不要命地在我身上寻找安全感,弥补感情的一切空白,包括亲情,包括爱情。但哥哥和爱情,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是暧昧含糊的,不管落在哪一头,都会失控。
孟梨跪在门口流泪的时候,我看见他发红的眼圈,眼泪经过鼻头,鼻头也是红的,那种红是柔懦而瑟瑟发抖的,我猜他在风里冻了至少半宿,这时的拒绝对他来说十分残忍。
我清楚地看见自己手里有一把刀,我弟弟被迫要刮骨疗毒,从他流泪的眼睛里,我感觉到一种剧痛,不知道来自于他或是我自己。
3.
孟梨离家出走以后,连续一个月我在白雀荡和县城之间找他,每次徒劳无功地回到家时,我妈的脸上都流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她对我说,不是亲生的,早晚都要跑。然后把“亲生的”推到我面前,我看着孙晏鸣,觉得他不像我弟弟,更像孟光辉的儿子。这一点和孟梨截然相反,孟梨是我养大的,他身上没有一丁点他父亲的影子。
我妈有心让孙晏鸣取代孟梨曾经的位置,那段时间他总是在我面前晃。傍晚我下班回家,孙晏鸣就坐在院子里的小木桌上抓耳挠腮地写作业。
小时候孟梨也坐在这里,最开始他好像有点怕我,我放学回去经常能看见他急匆匆收拾作业,把桌子空出来,就像是留给我的。我记得有一次他漏了一样东西,是一个桂花糖包,还是热的。我拿过去还给他,他好像不想接,一句话都没说。
孙晏鸣成绩不好,我曾经看见他蹲在墙角划火柴,销毁一张会让他挨打的试卷。我走进家门的时候,孙晏鸣表现得很紧张,就像藏了赃物的贼突然被搜身一样。我看了一眼他的作业本,估计他以后考不上高中。
人与人从出生那一刻就有了不公平,此后的公平就变得更难,我发现我对我的两个弟弟也是不公平的。
白天孙晏鸣在我眼前晃动,晚上孟梨的眼泪频繁地出现在我梦里。有时我梦见我找到他或者他回家了,醒来又想,他应该离开我。梦境和现实无休无止地重复这个矛盾。直到有一天,矛盾被抛到我面前。
孙晏鸣从小就顽劣,在孟梨走之后,他悄悄溜进孟梨的房间玩游戏,于是我把房门锁了起来。但孙晏鸣有用菜刀撬锁的本领,这是我不知道的。
那天我提早回家,忽然发现孟梨的房门虚掩着,有一瞬间我感到自己的情绪不由自主狠狠地波动了一下。推开门却看见另一幕:孙晏鸣坐在地上,嘴里叼着一根螺丝刀,手里握着一把老虎钳,正在专心致志地撬抽屉。孟梨从小用到大的存钱罐在孙晏鸣拉开抽屉的时候出现在我眼前。
此后每当想起这一刻,我就会联想到西边天幕的夕阳,那么火红、灿烂,又那么飞快地消逝。我打开存钱罐,看见了过期的火车票、字条,巨大的矛盾从梦境中掉落出来,就在我眼前,奇怪的是我什么也没有想。
傍晚时分我躺在孟梨的床上,见证了晚霞消散的整个过程,我看见夕阳缓缓移动,从床上移到地面,最后消失在窗沿外,远处的禾苗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