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身世
【时间:李之昊一岁九个月至一岁十一个月】
(Written By 李定嘉)
炙热的七月,晚间,我的手机响起。
「阿嘉,赶紧回来大园,阿公家出事了。」
来电的是伯公李春德的长孙,我的大堂哥,李振华。
我一边着装,一边告诉我妈妈发生什麽事,「小堂哥振声放火烧了祖厝,现在驾车逃逸。」
妈妈一脸惊吓,跟上了我的脚步,我发动车辆,疾驶往大园方向而去。
「一定是他又找伯公要钱,没要到。」妈妈对伯公家的动态比我了解得多,在路上,她跟我简述了伯公家那边的历史。
七、八年前,伯公一大片田地,被划为高铁特定区,不是被徵收,就是被收购。伯公手上满满的现金,成为所谓的「田侨仔」。
当时伯公对每个子辈发了300万,每个孙辈200万。我是他的孙辈,但因为我的祖父和父亲早逝,伯公心疼我妈妈和我是孤儿寡母的身分,私底下给了我500万。
这就是我的创业基金,开设计公司的第一桶金。
老人家的口袋深不可测。他当时就写下遗嘱,分配好身後之事。
遗嘱当然是保密的,没有人能事前知道未来还能拿到多少。我是旁支的晚辈,根本不方便过问。大堂哥振华是身障人士,得靠拄着拐杖才能走路,但他最知足,在大古山买了块地经营休闲农庄。
二堂哥、三堂哥成天买酒作乐,不多久,他们就把自己喝进祖祀了。
四堂哥惹了是非,根据「猪哥亮式」的说法,他去深造,从此没消没息。
小堂哥李振声被伯公留在身边,他在2000年结婚,2002年生下李之昊。
但好日子不长久,属於他的200万开始慢慢见底。老人家念在他为李家生了个长曾孙,就是昊子,总是五万、十万地资助他。
但前不久,小堂哥借酒发疯,踹了堂嫂,打了昊子,两母子一起被送去医院验伤,老人家就把小堂哥轰出家门。
这个晚上,小堂哥似乎铁了心,不拿个几万块的酒钱和赌本,绝不甘心。
他显然是藉着酒意,冲回老家,再度跟伯公伸手要钱。
妈妈把历史讲到这里,我也开到祖厝附近。救火车、救护车慢慢撤场,我远远停下车,和妈妈走过去。
火已经灭了,祖厝的一隅被烧毁了。乡里间的邻居早已聚集,议论纷纷。我和妈妈有听到一点消息,堂嫂送医之後,已经没了呼吸心跳。
走进祖厝,振华堂哥告诉我,小堂哥要不到钱,就气得在祖厝一角撒下一瓶汽油,放了火准备烧家。堂嫂赶出来救火,他竟然直接开车冲撞她,然後驾车逃逸。
伯公的印尼籍看护莉雅,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背着伯公、抱着昊子,逃离火场,三人平安无事,但是受了很大的惊吓。
他们现在坐在大树下,伯公一脸愁容,莉雅疲惫不堪,但最可怜的是昊子,他放声大哭,振华堂哥和堂嫂去安慰他,都没用。
我先向伯公说了声,「阿公,我来了。」
然後二话不说,抱起昊子,「乖乖,叔叔惜惜。」
他趴在我的肩上,从嚎啕大哭的状态,慢慢地变成啜泣,然後停了哭声。
我和妈妈徵得现场警员的同意,把伯公、莉雅和昊子,载到附近的一家汽车旅馆。这家刚好是我执业之後设计的。
一位男警、一位女警护送我们过去。在安顿好他们之後,警员的无线电传来一则消息:
西滨公路发生一辆轿车自撞桥墩的意外,高速冲撞,安全气囊爆开,驾驶卡死在前座。
那就是我的小堂哥,李振声。
翌日早上,我当时工作室唯一的设计师志峰无法进去办公室,他来电询问。我告诉他实情,给了他地址,叫他搭一部计程车来大园找我。
火场监识人员还不准我们进场,但我和志峰在外围观察,认为祖厝烧毁的范围比我们想像中的少一些。
这应该要归功於第一时间,乡间邻里纷纷冲来救火的好邻居。
然後回到汽车旅馆,换成妈妈在照顾伯公,莉雅在照顾昊子。我再度抱起昊子,心疼呀,这孩子一夜变成了孤儿。
伯公余愤难消:「振声没有那个身分进李家的祖祀。」
他要大堂哥去联络律师和会计师。大堂哥听了照做,回覆说律师和会计师中午十二点就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是我生命中最大的转捩点。
伯公要其他人退下,他只想和我长谈。
我抱着昊子,因为我发现,只有我抱着昊子,他的情绪才比较稳定。
伯公和我的对话是纯正的闽南语。我尽量以接近的词汇来记录。
「我的乾仔孙呀,阿祖惜惜。」伯公坐在床沿,语气充满着哽咽,他要亲手摸摸他唯一的曾孙。
「祖…… 祖…… 」昊子认得阿祖,他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