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方才的话,觉出几分意思——乍一听是认定西赛说的是胡话,但总归是公主惊扰在先,才有了后面的闹剧。
有因方才能种出果,圣者毫不避讳的偏袒,恐怕是与西赛多有牵绊,只是现下不知是何机缘。
南平在电光火石间顿悟深意,便温声道:“是我唐突了。”
进得殿来不过是为一探虚实,如今心里有数,不如早些离去。
没想到的是,瓒多示意仆从把西赛身上的厚重毯子掖严实了,竟转身对南平道:“我送你。”
说完当真迈开步子,走在了公主的前面。
殿门一拉开,清新的风扑面而来,一扫鼻内悬着的浊气。
方才秉着气的南平忍不住舒服的轻叹一声。身旁的男人似是感应到了她的松快,突然淡声道:“不是我不想去看你。”
南平停住步,仰头望向身量极高的瓒多。
在和煦的日光里,男人的眉眼依旧是冻住的:“圣者有言,驱恶灵时不能近女色。”
这是在和她解释么?
南平笑笑,不予辩驳,极是和气的点头:“圣者真知灼见。”
这话说完,好像夫妻二人当真再无话可讲。
肩并肩走了一段,南平便温声道:“陛下不如早些回去照看王妃,看她得病,我也是极焦心的。”
男人顿足——倒不是听了南平的话,而是步履间踩进了一点绿意。他俯下身去,在低矮的灌丛中一掐,折了一枝初绽的花。
那花开错了时候,生得细小,却红得扎眼。
“有人送公主柴头草。”瓒多淡声道,“我送王后羊角花。”
他说完,把那盈盈的一抹亮色,随手别在了南平鬓边。
雪肤,乌发。美人,红花。
男人饶有兴致的目光落在南平脸上,炽热滚烫。不过很快,星星点点的凉意打天上掉下来,无声无息的浇灭了这场邪火。
南平怔住,伸出手去,掌心拢上了一层细碎的shi意。
高城落雨了。
*
骑在马上的少年太累了,支撑不住,坐着迷迷糊糊打起了盹。
措仑很少做梦。
即使是做梦,大抵也都是先前发生过的事。
就好比现下重回眼前的,是与叛军那场触目惊心的决战。
原本措仑安排的偷袭很是成功,先行部队牵扯住了绝大部分敌人的攻击,后方直捣黄龙,杀了叛军一个措手不及。但西多吉叛逃的军士极为狡猾,留了一队人占据高地,从山间投下落石。
轰隆作响中双方殊死一搏,巫蛊抖动人骨,咿呀不止。
尸山尸海,俱是阿鼻地狱。散落的骨与rou迸溅,全都变成声嘶力竭的呐喊:“杀——”
四处是滚烫的血,红的渗人。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旁人的。
马匹受惊跑开,措仑狼狈的摔在地上。
他一次次力竭跌倒,又一次次咬牙立了起来,心里只剩一个念头:得活着回去。
就在此时,叛军首领发现了坠马的少年,得意而Yin涔涔的笑着,拉开了弓。
明晃晃的箭头不怀好意的调转了方向,冲着少年射了过来!
措仑骤然惊醒。
他只觉得脸上shi漉漉的,顺势抹了一把——是下雨了。
春天的第一场雨来得仓促,却气势汹汹。水滴子砸在身上,甚至还有点生疼。
周边人声嘈杂,这点子热闹让措仑松了口气。
白马上挂着沉甸甸的皮囊,里面乘着被他砍下的叛军首领的人头。
当日双方rou搏的一连串动作还历历在目——躲闪、惊马、割喉。那场搏斗太过激烈,以至于在敌人的热血喷出来前,措仑都不能确信,自己就是胜利者。
好在他逃出来了,他赢了。
叛军剩下的残部群龙无首,四散山野。措仑的手下活捉回不少西多吉的旧部,如今都被五花大绑押在队伍的最后面。好像一串被草绳穿在一起的蚂蚱,等待回城后瓒多的审判。
穿过河谷,巍巍高城就在眼前。
行前瓒多许给他的承诺,和他许给南平的承诺,不多时就都可以一并兑现了。
少年想到这里,打起了Jing神。他嘴里低喝一声,双脚猛地夹住马腹,提了速度。
雨越下越大,道路shi滑不堪,扬起一片水帘似的雾。
待到离城郭尚有数里路的地方,透过朦胧的雨,竟能看到有一大队人马已经扎营,在此等候。
措仑挥手,示意部队停下。
对方领队策马前来,走的近些时方才看清模样,却是葛月巴东。
“巴东老哥!”措仑没想到会在这荒郊僻野见到好久不见的老友,一时有些吃惊。
葛月巴东骑在灰马上,略显不安的扯动缰绳:“王上命我在此等候,设宴为你接风洗尘,庆祝旗开得胜。”
“不用了,我现在就要进城去。”少年心里有火在烧,一刻也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