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你改变主意了?
沈追让折腾了大半夜,醒来的时候满面倦意。前半辈子做为凡人的记忆太深刻,即使入了修行之途,他仍然无法像沈行风一样水米不沾,不会困乏。
他打了一个哈欠,发现颈根有些不自在,抬手时触到了柔软的织物。原来昨晚划开的伤口沈行风已为他包扎过了。
救命药果然还是得紧着点儿用,沈宗主是聪明人,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沈追翻个身打算继续睡。
片刻后,他从床上弹起来,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光裸轻便的脚踝。沈行风竟然没有把他锁起来?
他一掀被子跃下床榻,忽视了身下那点酸软飞速穿上衣服。此时不跑更待何时,若是等沈行风回过神来,他走不出剑宗一步的!
沈追心急火燎,往身上套了个七七八八,系着腰带就预备往外冲。还未碰到门,熟悉的脚步声隔着门扉传来。他立刻掉头扑到窗边,双手按住窗框使力一撑。
不等他翻出窗户,身后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沈行风冷淡的声音传来,“兄长要去哪里?”
来的可真不是时候。沈追暗暗咬牙,收回了已经越出窗外的一条腿。他拉上窗,回身皮笑rou不笑道,“屋子里有点闷,我开窗透透气。”
“是么。”沈行风一身广袖长袍,行止从容。他走上前来在离沈追一尺之地,探手轻轻一推,“既然要透气,关上做什么。”
沈追犹如被他环住,只要掀起眼帘,就能和沈行风深色的眼眸对视。
竹林间的风适时地从窗外吹来,风中有浅淡的竹木香。
好近。沈追微微愣神的当口颈上一凉。沈行风的手从他包扎好的伤口上抚过,顺着衣领一路往下,挑起凌乱的衣襟整理好。他微凉的指尖偶尔碰到沈追的皮肤,便如落下一片雪。
沈追没忍住退了一步,后腰不动声色抵住墙面预备随时跑路。就在此刻,沈行风突然抽开了他的腰带。
沈追反手握住他的手腕,眼神警惕。
沈行风面不改色,为他理好衣衫,双手灵活地翻转,打了一个漂漂亮亮的结。
沈追:“……”不愧是沈宗主,总能做出让他不能理解的举动。看着沈行风低下头调整那个结的认真模样,沈追松开了攥住的手腕。
沈行风的腕上被他捏出一圈红印,他状若无睹,淡淡道:“再过不久是父亲的祭日,你要不要和我……”
沈追挑起眉毛,“和你一起去顺便掀了那短命鬼的棺材板?”
“顺路去看看母亲。”他接道。
沈追往前倾了倾身子,懒散地靠近,“怎么,你改变主意,打算把母亲的墓迁出来了?”
沈行风的双眼犹如冰封,由于凑得极近,沈追能从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他充满鄙夷,右脸的妖纹也跟着扭曲,与沈行风的样子大相径庭。
沈行风摇了摇头,“这是母亲的夙愿,你知道的。”
是的,他知道。他知道自己的母亲虽然出身风尘,却对父亲一片痴心。而他名义上的父亲,是个薄情寡义的东西。
二十多年前在隋州城,不过是一场一时兴起的猎艳,沈正卿攀折下风月之地最令人眼热的一朵花。
她是个清倌,本立志不沾俗世,却偏偏动了心。沈正卿许她正妻之礼,答应回禀了家中父母便来娶她过门,从此一去不回。
清倌日日盼望,始终未见良人身影。她破了身,便身价不复,久不接客楼中催逼。为守住约定,清倌只好拿出毕生积蓄为自己赎了身。
然而刚脱离风尘地不久,清倌便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沈追无法想象,一个身无分文的柔弱女子,当初是如何生下他们,又是如何在艰苦困境下保全一对孪生兄弟。
印象中母亲总是很温柔,衣裳虽破旧,却总是干干净净的。他们一直在跋涉,但兄弟俩从来没有饿过,就算再苦再难,总有食物果腹。
在沈追眼中,母亲是无所不能的,直到有一天他发现了那个秘密。
那是一年冬天,他们在废弃的茅草房落脚。沈逐夜中怕冷,紧紧蜷在他胸前。他被沈逐弄醒,听见黑暗中女人濒死一般的喘息。
不断有撞击与男人粗鲁的叫骂传来,那人嗓音粗嘎,笑她,“怎么不叫大声一点?这么怕吵醒你那两个野种儿子?”
沈追一时呆愣,他抱着沈逐,缓缓凑近隔墙,透过木板间隙看见扔在地上的衣服,满是尘土。一瞬间,他懂了眼前发生的事,也懂了为何母亲催促他们早睡,为何每次停留之地总有冷眼飞过,为何他和沈逐总是受到排挤。
男人发泄完,几枚铜钱落地叮当响,推门声接踵而至。沈追记不清这种事发生了几回,只记得第二天母亲看到他通红的眼睛,脸上流露的担忧——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抱他,因为她怕把自己一身污秽过给儿子。
沈追明白吃的从何而来,拉着沈逐,挨家挨户敲门做些杂活。沈逐身体娇气,做不了多少,只有极少时候他们能挣到一点。
沈逐还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