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一阵阵朦胧的声音传来,像是他身旁有个拆迁队。
父亲的脸缓缓消失又变回了光团,脖子上的绳子似乎飞快松下来,空气重新涌入胸腔。
“咳咳咳……”何莫咳地厉害,原本就受了风寒的鼻喉唇舌往外喷洒着ye体,难受极了。
“没有人能够代替我做决定,看在你帮过我,这次不要你死,希望不要有下一次,程小姐。”
“罗……唔唔。”女人的声音被闷在喉咙里,唔唔声逐渐远去。
人声人影晃动着,很快出现又很快消失,等何莫完全“活”过来,他还坐在那张椅子上,罗海站在他对面。
如果他没有被绑着,这段距离可算触手可及。
“为什么不挣扎,不自救,不拖延时间?”罗海出声问。
“……。”何莫脸上有些脏兮兮的,生理性眼泪在他脸蛋上制造出数条肮脏的痕迹。
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不是不能,只是不想。
“想死?嗯?”冰凉的金属管挑起何莫的下巴,何莫被迫看向罗海,可是罗海站的地方逆光,他什么也看不到。
等了几秒,罗海依旧没有等到任何回答,眉毛不由得皱紧,大声道:“给老子说话!!!”
何莫被震得闭了闭眼,才低声说道:“其实我觉得程姐说得对……。”
“???”罗海险些以为自己耳朵出了什么毛病,这家伙被救下来,第一句话是给想要他命的人洗白?
看着何莫脖子上才刚浮现出的红痕,罗海暗自咬牙,MD,怎么总出这种事。
“我耽误您……太久了,这几年我过得很满足,我觉得……应该……。”何莫用难受的嗓子,断断续续地说。
“你觉得?何莫,你对自己的认知有偏见?我什么时候允许你死了?”罗海问。
“……。”何莫轻轻咬下嘴唇,他知道罗海说着话的意思只是不让他死。
“看来你对自己归谁所有还有疑问。”罗海的声音越发震怒。
“我不想……”不想害你绝后。
何莫想要这么说的。
可是鼻子从刚才开始越来越痒,到现在已经忍耐到极限,终于没能忍住,在罗海后面的逼问出口之前,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一条晶莹的鼻涕从他鼻孔里喷出来,Jing准的挂在罗海的袖口上,虎口也毫不意外的粘连了一些,连同那把黑色的枪。
何莫打喷嚏后睁开眼,第一时间没发现什么不对,直到罗海把抵在他下巴上的枪拿开,往上抬,何莫才看到眼前这条“十分可疑”的半透明物体……说真的,他快冻僵了。
但等他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已经冻得有些发青的脸瞬间透出了可疑的红。
罗海又好气又好笑,把这家伙的鼻涕蹭在那件脏兮兮的牛仔外套上,接着帮他解开绑住他的绳子。
何莫解开绳子后第一反应是用袖子去蹭脸上的鼻涕,被罗海一把按住。
“我让你擦了?”还是这种兴师问罪的语气,但是放在这种问题上实在让何莫怕不起来。
他冻得快要失去知觉,可是又不敢真的违背罗海的话,更不想一直让对方看到自己的丑态,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鼻涕淌到了什么位置,只好把脖子低到快要折断的角度,想以此逃避罗海的视线。
罗海环顾四周,这破地方哪来的纸巾,更不巧的是他现在身上也没有。
他先把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披在何莫肩上,接着把自己领带解下来,用手捏起何莫的下巴,帮他擦鼻涕。
他从记事起就没让别人帮自己擦过鼻涕了!!!何莫羞愧的想要原地消失,可另一方面他又不想离开这里,罗海的手指好暖,还有自己身上带着他气味的温暖大衣——如果他能闻到。
万般情绪下,何莫的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不许哭。”罗海发出短促地命令吓唬他,然后把那条领带团了团塞进何莫手里。弯下腰一手放在腿弯,一手放在腋下,把他整个人抱起来往外走。
无措的缩在罗海怀里,何莫的眼睛下意识看着罗海生出些胡渣的下巴,有些出神。
带着他跨出这破厂房大门后,罗海对外面一众保镖吩咐一声,把何莫直径抱到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面包车里。
面包车里稍微有些烟味,暖气倒是挺暖和。罗海拿过里面铺着的黑色大衣给何莫又盖了一层,靠坐在车厢一边摆弄手机。
何莫干瞪着眼睛,缩在几层大衣里面,两只冻得通红的脚踩带着厂房里蹭的灰尘,搁在面包车里铺着的半脏垫子上,一动不敢动。
罗海大概在手机上处理一会儿事情,发现旁边的人的视线自始至终没有变过,车到达下一地点路程还有些长……
罗海抬头,何莫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自始至终绕着罗海的眼神走,罗海看他神情闪烁的样子更觉无奈,不知道还以为是他做错事心虚。
“手。”罗海伸出自己的手放在他前面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