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鸳鸯玉缺
宋雨是不小心误入的。
那间位在巷口转角处的第二家店。
古色古香的中国式装潢在美国非唐人街的地区非常少见,红色的悬梁像飞了天的腾蛇,一盏盏高挂的红灯笼在夜里绽出漂亮的红
色。
可是,现在的宋雨可没有心情欣赏这种美。
「查普,不要…不要再打了!」
宋雨在店门口前蹲了下来,双手抱头的直打着颤。原本质地鲜艳的衣服磨出了许多灰尘,上头甚至有个鲜明的脚印。
「中国人,嘿,快点使出一点中国功夫啊。」查普叼着一根菸,浅褐色的卷发搭配在他晒的均匀的俊脸上,深邃的眼珠即使不经
意也能将一堆人电得乱七八糟。
他是学校最受欢迎的『KING』,体育神经棒透了,而这点也确实用拳头反映在宋雨身上。
「不要打…好痛…!」
「哇!这是日本女优最常说的话耶!难不成你还混了日本人的血统?哈!」
查普用脚将宋雨踩在墙上,低头看了看已经哭了一蹋糊涂的宋雨,「哭哭哭,胆小鬼!来,小宝宝,乖乖翘屁股给你爷爷干!」
不断说着羞辱的话,查普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最近他越来越沉迷於欺负这个黑发黑眼的异乡人,只要看着他黑珍珠色的眼睛掉
出眼泪,查普心中就莫名的有种快感。
这时,查普的肩膀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痛,强大的卸力将他拉离了宋雨身上。
「你这美利坚小鬼打够了吧?」
能将查普一百九十三公分的高大男生一把拉开,来人的力气只能用恐怖来形容。那人和宋雨一样有着黑头发,但眼睛却是翠绿色
的,高窕的身子没有想像中的壮汉体格。
「不干你的事!」
查普眯起眼Jing,语带不善的说道。
「刚刚已经报警了,我想想,你大概还有三分钟的时间离开。」
那人看了看表,嘴角有意无意的勾出了嘲讽的微笑。
「哼!」
查普脸色微变,不甘心的用拳头揍了墙壁一拳,将手插进口袋转身就走。
那人见查普离开,便一把将还窝着哭泣的宋雨拉了起来,「男孩子别哭哭啼啼的,先进来再说吧!」
於是宋雨迷迷糊糊的就被带进了中国古色的店里。
「随便坐吧。恩,你最好去洗把脸,难看死了。」
说着,就把宋雨留在陌生的店里,一个人弯进了店的深处。
宋雨一时之间也懵在那里,他不懂得如何去面对陌生的环境,在学校也是,在这里也是。父母离婚後,他便在没有预警的情况下
随着母亲移民到了美国,没有朋友没有说话的空间,他就像是鲁宾逊一般飘泊在异国度的荒岛。
母亲到了美国忙着周旋在男人之间,甚至不晓得自己的儿子因为语言隔阂而成为班上殴打玩弄的对象。
宋雨想家,想他在台北的家,想念他的爸爸,想念同学,想念由中文招牌妆点的西门町大道。
但一切都离的他好远好远。
「欸,我不是说要你洗把脸吗?怎麽又哭了呢!」
无奈的语气,然而却是已经开始感到疏离的中文。宋雨连忙抬头,深怕那只是自己恍惚的错觉。
迎面走过来的那个男生,宋雨隐约记得是救了自己的那个人。只是这麽近一看才发现他拥有着让人不可思议的美貌。
彷佛兼蓄着不同民族的血统,高挺的鼻梁、玫瑰色的唇瓣,还有一双让人联想到湖水的祖母绿眼Jing,然而这些都比不上那黑的发
亮的夜色头发。
「看来我赌对了,刚就在想你会中文吧!」
他用着沾shi的毛巾擦拭着宋雨的脸,有些胡乱有些粗鲁,但动作却很温暖。
「你是哪里人?中国人?香港人?台湾人?」
「台…台湾……」
宋雨有些口吃,他已经好久没有说中文了。
「啊,真可惜。我还在想会不会是同乡的,我的祖籍是上海,不过因为妈妈是北京人,所以会说的上海话少的可怜。」
他说话果然有些腔调,是北京话的一种字正腔圆。
「你叫什麽名子?」
他收起了毛巾,拉着宋雨就往沙发上坐。
「宋雨。」
「我叫奇凤,林奇凤,来美国已经三年多罗!」
奇凤咧嘴一笑,盘腿坐在沙发上显得稚气许多。这时,从里头传来了一阵年迈的嗓音,「奇凤,你在跟谁说话?」
「爷爷,是刚刚被小屁孩揍的那个人啦,是个台湾人咧!」
老人缓缓的从里头走了出来,手中的拐杖雕成了龙首,呈现漂亮的弧度。
「我外公,不会说英文。要说什麽秘密就用英文说。」
奇凤嬉闹的在宋雨耳边用英文滴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