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温冠带严整立于室中,身姿高拔,着绛纱绫罗朝服,脚踩黑舄,腰系蹀躞带,佩绶坠连,鱼袋在侧,头发一丝不苟的挽起,笼在远游高冠内,一眼望去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哼…我看你敢得很,滚吧!”
李温却劝她“我早说让你好好顾着自己,不必再过来这边c劳了。你总说要生个健壮小郎君,那就当听陈医正的话。这里一切有阿保。”
“覆巢之下无完卵,王府这条船若是沉了,脱了贱籍又如何?有个小小的孺人名位又如何?”
长安城实行宵禁制度,坊的四周以围墙封闭,
“只要王爷安在,他年,又岂止一个小小孺人。”
他有点茫然,突然怀疑起自己是否真的如坊间传闻,根本不是父亲亲生,不然父亲何以唯独对自己这样猜忌苛刻,这样不近人情,从十岁开始便将他迁出禁g0ng,送进这囚笼一样时刻被人盯着的十六王宅,惶惶惴惴不可终日,对自己的处境不闻不问,任由人窥伺。
“娘子跟王爷说了吗?您果真不想要脱籍和名位么?”茶来是她从府外带进来的,主仆俩说话向来无所顾忌,半路上便迫不及待问起。
郭芸由茶来扶到榻上坐定,看看屋里来来去去的内侍与婢子,想要说的话在嘴里转个来回又吞下去,仍道“妾无事,只是这时节天寒地冻的,还请王爷多添衣,走的时候别忘了把大氅带上……王爷早食吃点什么?”又交代身旁的茶来“你去看看灶上备了些什么,若有热热的汤饼饽饦之类,端过来给王爷暖暖身吧。”
阿保早已使人将朝服佩饰漱洗等物备好,也不忘提醒道“王爷,今日乃是长至节,大朝会呢。”,李温瞬间清醒,掀开绣着金丝银线的床帐下得床来,正要叫水进来洗漱,便听到外间传来婉转娇脆之声:“王爷,妾之过,竟睡得沉了,想是小郎君白日太贪玩,竟还不想起床呢。”来人正是郭娘子郭芸,她一面说话,一面带着外间立着的几个手捧盥具衣物的侍婢进了内室。
这边李温洗漱完毕,见阿保站着没动,正要唤他过来更衣,郭芸已从婢nv手中托着的朝服里挑出白襦来举到他手臂边上,他也只得顺着袖子穿起来。中单帷裳一一穿好,忽一转身,看到郭芸捧着肚子,似要蹲下去为他整理帷裳,他忙小心拉着她两臂扶起来“唉!你就不要在这儿添乱了,快到榻上坐着去。有话你坐着说,我听着。”
“有王爷感念妾之心,妾已心满意足了,时辰不早,王爷快用早食吧,妾告退。”
“还是个大孩子呢”阿保想着,他从大明g0ng跟随大皇子出阁来到王府,不多不少也有将近四个年头了,如今王爷除了偶然无意之间会流露出的一丝孩子气,其余时间总是在拔节似的成长着,不知不觉已成为独当一面的一家之主了。
难道只是因为自己不是他想要的太子人选?还是因为自己是长子,是那个最有可能成为太子,让他这个牢牢抓住一切权力的皇帝成为“闲人”的人?因为这可笑的理由,他便可以让他的长子任人摆布,甚至被妄自揣度上意之人暗下杀手吗?真不知马元贽当初选中父亲做皇太叔接替堂兄的帝位,如今有没有悔不当初。他作为执掌神策军天子警卫队的左军中尉,却如此明目张胆对自己示好,不知在父亲眼中又会掀起怎样的波澜?罢了,如今的自己如海上孤舟,飘向何处只看风浪,从来也不由自己掌控。所能求者,不过风浪过时小船安稳不覆,他们能一起渡过这飘摇风雨。
李温回到正房,转入内室,见郭娘子已喝了药,不再汗出如浆,神se也平静下来,走过去倚着床边坐下。想到这些年来父亲的态度与自己的处境,不由一阵心酸。此次更连累郭娘子与孩子承受这无妄之灾。
“王爷,娘子,厨下备了汤饼,可是现下用?”外间已传来茶来高声禀告。
一时衣毕,侍婢尽退,郭芸试探开口:“早前王爷曾说要为妾脱籍请封孺人,王爷可是准备今日上表?妾近来常多思虑,以为此事不可为。如今天降河湟功业,圣人正是意气风发,下毒之事虽无定论,到底也交代细查严审过了,宵小之辈惧于情势,也不敢再轻易浮出水面,王爷若此时再提为妾请封,恐令人疑心王爷心怀不忿,以期偿补。王爷待妾之心谆谆,妾必报之殷殷,还望王爷,为来日计。”
郭芸带着茶来出了正房,交代过立在门边的阿保,见他进去伺候,这才一路沿着回廊往后院厢房去了。
四更天未亮,外间已传来内侍们来回走动的声响,李温被阿保轻声唤起,一脸茫然惺忪。
听了郭芸这话,他却久久不动,又让人莫名心生一gu惆怅萧瑟之感。
正当郭芸不知如何是好,从榻上起身,他却转身走到塌边坐下,抚了抚她的肚子,面有喟叹“你说的对,我不该再自欺欺人了。只是……委屈了你们。”
阿保一面使人将梳洗之物呈上,一面悄悄打量郭娘子,月前的憔悴早不见踪影,小腹凸显,婀娜妩媚之外更添一份母x辉光,与年前刚入府时的小家碧玉已判若两人。倒是不曾想,这乐户家的小娘子竟也能有此等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