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老爸被叫到学校,爸爸妈妈知道了我的事情。也许他们理解了我为什麽会对舅舅的死如此悲伤,不过这不会成为他们生活的重点。他们还是得忙他们的生意,还是得来回奔波於不同的城市与港口之间。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爸爸妈妈关心我。最起码妈妈为我被下放到慢班的事打了不少电话费了不少心。最後妈妈打听到学校校长是我姑姑家邻居的岳母家的邻居,并且和姑丈的表哥是老家同宗的兄弟,起码扯得上那麽一丁点关系。抓住这根救命绳。爸爸妈妈提着大包小包拖着我一起去拜访校长。
这一次是我第一次与校长之间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听着老爸左一句舅公右一句舅公,我差点要满地找我掉下来的鸡皮疙瘩。当然,第二天我又把书桌搬回快班去啦。
回家後爸爸不在家,妈妈在家等着我。我想这一次耳膜肯定要被震坏了。出乎意料之外,父母都没有对我责骂。
妈妈说,人要学着自己成长,我的这个年纪,很多道理自己都已经懂了,大人再唠唠叨叨也只会让我觉得烦躁。爸爸妈妈生意太忙不能常常在我身边,以後的路该怎麽走全由我自己决定。
蚂蚁的老妈找到我家,她本来是怒气冲冲地赶过来的,在我家门口,正好碰到或是等着我出门。
门口的女人一脸怒气,看了我几秒後开口问:“你就是小改吧。”
“嗯。”我看着眼前这个似曾相识的陌生女人,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然後轻轻地带上门闩。
“以後不要再和小毅玩了。”女人的声音平淡中带着一种震慑。
“哦。”我立刻感到了不安,整个人一瞬间石化一般不能动弹,等着眼前的女人下一刻的责骂。
时间似乎静止了几秒,我偷偷地瞄了女人一眼,她脸上的怒气似乎有所消减。
“你和小毅都还小,要以学习为主,不要胡思乱想。”女人温和起来。
“嗯。”我点了点头,避开女人直视以眼睛。
心头一阵委屈,想起舅舅和蚂蚁的决绝,以往的快乐竟都只是海市蜃楼,在这些小小的挫折面前不堪一击。
泪水在我眼里打转,为什麽这一切要我自己一个人来承受?就算我有错,我已经受到惩罚,你们到底还想怎麽样?还有谁要来找我追究责任?事情到底什麽时候才算完结?
我不敢开口,就如打架的小孩被陆续回家的大人和夥伴的家长轮番责难一般,不敢回嘴,只能忍受,等待事情淡化。
那女人不肯挪动半步,我也不敢走开。良久,我低头抿着嘴,像避开大花猫虎视眈眈的监视一般的小老鼠,细微、轻颤地小心翼翼地吐着气。
虽然我看不到女人的脸,但我能感觉得到她那两道似乎要把我刺穿的视线。她突然叹了一口气,迳自走开了。
我跟在女人身後,缓慢地保持着一种固定地距离。在街口,女人向我平时上学的方向迈步,我选了另一个方向,逃难一般加快步伐拐进对面街道。
正巧小毅的爷爷nainai和我大表哥是在同一个单位的,小毅父母去广州开诊所发财回来盖新房之前,小毅家和表哥家一直住在单位同一个楼梯上去同一层的对面两间套房里。表哥搬家摆入夥酒时,小毅妈妈到贺,我一下子就认出了她那张让我不寒而栗的脸。
这一次可能是由於中间有些许左牵右绊的关系,小毅的妈妈变得温和了许多。闲聊时,她特地把我叫到身旁,提起当初来我家找我的那件事。
“那时候小改刚从家里出来,我本来是想去骂他一顿的。看到他那乖乖的样子,还有那对酒窝,我的气就消了一大半。再和他说两句话,看他吓得大气都不敢喘,泪眼汪汪可怜巴巴的,也舍不得骂他什麽了。”蚂蚁老妈爽朗的笑声似乎在告诉我,她已经把这件事放下了。
亲戚也附和着说“是呀,这孩子会长,家人哪里长得好就挑着哪里跟着长,他跟他老妈一样都是桃花眼,眉毛像他爸又浓又黑又长,鼻子比他爸的还挺些。他们家的孩子的睫毛个个都很长。两只酒窝小时候更可爱,现在大了好像变浅了。她姐也是和他一样的漂亮。”
“他们两姐弟从小到大都挺乖,小时候见到他就觉着让人疼。就是他有时候有些调皮,吵起来没个停,有时候调皮到大人都说不听。真是没想到一回家上学就和你家孩子调皮捣蛋,气得连你都要找上门去。”另一个亲戚不明就里地扯了扯我的手臂,“以後不许调皮了啊!”
我只能唯唯诺诺地点头应是,又不敢走开。
“不要以为大家是亲戚我就会对你们放松,我还是不让你和小毅一起玩。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玩到一块就什麽都忘了。大家还是保持距离,好好学习的好。”小毅妈妈的态度还是很坚决。
我又只得点头答应。
无论如何,我得感激她对我的宽宏大量,也要感谢我的父母,给了我一张让人疼爱的脸。没想到长相也能让我躲过一劫,我在心里念阿弥陀佛。
不管开不开心,想不想得开,我都必须收拾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