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我们那时候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我好像都要忘了做出个决定的时候，我到底是在想什么了。”
林桉视线游移，看过了这个家每一个他目所能及的角落，终于还是没了把答案宣之于口的力气。
那张脸眼熟。像是在小时候见过，但印象又不够深刻。
意识缓慢回笼，他总有种自己还躺在雪地里的错觉。可要仔细感受，身体大多数部位又近乎是麻木的状态，只双腿侧边的肌肉疼得厉害，像是有一线的伤口，皮肉正艰难的生长合拢。
所有人都以为宋元将来就是林家最受疼爱的小少爷，那不讨宋元喜欢的林屿，在家里自然就是佣人都不如的存在。
“好可怕，明明无论他知道什么，都不会有比今天更糟糕的后果了，为什么我那个时候……”
林屿的面色更空白了，像是魂魄已经脱离了肉体，整个人都有种虚无感。
“我是马修·戴维斯，接下来你们有任何的法律问题，都可以咨询我。”
林程回想起刚刚医生对他说的，公园管理人找到林屿的时候，林屿身上只穿着很薄的单衣，外套和羊绒衫全部被扔开了，在送往医院的路上，救护车上的医护人员也直接判定了林屿的腿已经坏死。
“另外你欠这个诊所一百六十万，等能动了，赶紧努力打工赚钱还债。”
他抱着身体温暖的漂亮小狗，站在院门前，听林程问警卫那时候为什么会伙同姜雪欺骗林屿。有辩解的声音钻进耳朵里，可他没能听进去，因为他比谁都明白。
宋元抬头，泪痕遍布的脸上满是茫然，“……什么？”
林桉和宋元擦身而过的时候，提醒，“你要记住，这些都是你导致的。”
大门开开合合，落锁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脆。本就身体不好的宋元已经哭着跌倒在地，四肢全然脱了力，“他骗了我，本来就是要来我这里跟我赎罪的。可你们不让我带他走……我只是想让他自己过来我身边，有什么错？”
他五指合握又张开，关节活动的时候牵连着皮肉舒展，让他的思绪也渐渐活络起来。从始至终，他的视线都牢牢锁定着宋元哭得涕泪纵横的脸……
因为知道了事情大概是怎么回事，林知云也不愿意在会客室里待着了。
林程懒得听这些疯话，毕竟宋元精神不正常，这是他一早就知道的事情。他开门见山，问道：“是谁把他的狗骗走了。”
知道了宋元不是这件事的主谋，林程发现问题也没有变得更简单。他做好了决定送林屿的尸体去火化，硬拉着不愿意撒手的林桉回头，“你要耗在这里是不是？你他妈还不给老子醒醒？！”
“嗯？”林知云抬头，但看人的时候眼皮子还耷拉着，“诊所收取一百四十万，我的人工费给你打了折，只收二十万。
两个人回家，很容易就排查到是姜雪带走了兜兜。他们在佣人居住的小别墅里找到了被关起来的兜兜，哭叫的女人被按在雪地里动弹不得，又忍不住辩解，“我没有想到他会走那么远！我没想真的让他死的……！”
“闭嘴。”
警卫为什么敢，还不是因为他和林程。
“那个幸运儿是小元就好了……”
眼皮子被扒拉开了，剧烈的光线让他瞳孔不住发颤。等到好不容易能够自由眨眼，他看着站在一旁记录数据的林知云，哑声问：“你怎么……”
“最差不过是他要走，为什么我没舍得让他走？”
因为他和林程，已经近半年的时间不关心林屿了。那天他站在阳台让林屿把兜兜交给宋元的时候，数不清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林知云不是废话的人，三言两语跟林屿解释清楚了死遁的事情。他专注于手里的报告，没空搭理面色空白半晌没办法回神的林屿，很快给出一个噩耗。
林知云不满意，被学校鼎鼎大名的法学院教授拦着，还忍不住叨叨，“为什么要这么麻烦？我可以直接干掉他们。”
“哥哥，我们会分开吗？”
说明以前就是他很不喜欢的人。
“他是出去找狗的时候被冻的……我现在问你，是谁把他的狗骗走了。”
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想起来小时候在救济院里，总是揪着林屿的衣角啜泣着抬不起头来的那个小孩。
原本靠墙站着的林知云突然站直了身体，转头抄起墙边的椅子就想朝着宋元抡过去。可他没能成功，因为风尘仆仆的男人先一步推开大门将他拦下来，然后格外社会精英的和林家那两个混球握了手。
林桉缓慢出了口长气，修长白皙的五指抚顺了兜兜身上每一片皮毛。
“我弟弟吃的苦，和这件事有关联的人，都得走一遭才行。”
护士进来给他喂了点水，好不容易找回来自己的声音，他磕磕巴巴地问：“怎么、怎么这么多？”
“……”
马修推了推眼镜，反手把林知云推得更远了些。
林屿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林知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