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商船的工作人员将少年带到独立包间,丹恒坐在沙发上,窗外,景色在晨曦中明亮了起来,皆是繁忙明丽的颜色。只此一别,不知何日能见,他打开景元给他的荷包,刚才拿票的时候没细看,里面放着一部崭新的黑色通讯设备,和身份证,还有四五张钱卡,皆是初始密码。摸到底下还有一方硬物,拿出一看,一枚四方玉印,底下朱纹白底,明明白白刻着「丹恒」。
景元无语,这人十年如一日便是这般抓他,后脚蹬在丹恒脸上阻止他埋进肚子。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景元刺挠,少年的呼吸湿热厚重,打在他的背上几欲要逃,但他忍了下来。本来若有更长的时间,他也许能以不同的心境和丹恒坐在此处。
丹恒拿了东西便急忙抱着猫从顶处跑了下来,景元落地带着他从小道溜出了运货区。
“你已不是丹枫”景元道,“人不能决定自己生,自己死,唯一能确定的只有今天,知晓过去,而不知自己如今为何在这儿,丹恒,这对你全然无益。”
丹恒打开玉兆,通讯录只有景元一人,他说:寰宇奥妙无穷,若有美景奇事,也请讲给我听听。
仰望,星光渐淡,明月如影,白昼之光渐起。高处之下,炊烟又生,机械震响,第一波星槎通过了天舶司的审批正有序通过玉界门缓缓驶入。
少年啪唧一声埋进靠枕里,双耳绯红,下一秒捂上侧脸,上面似乎还存留着狸奴嘴尖湿乎乎的触感。
万法皆因果,即便是穷观阵能一一见之,却也有百密一疏之时。倘若他真不再去翻阅书架,也许有些事情可以一辈子当作不知道。
狸奴不做答,本要扭过身体站起来,奈何被丹恒抓着前腿只能仰躺。
咪咪每日都要梳毛,一开始景元将这事托给了符玄,太卜大人不争馒头争口气,总不能让将军小瞧,即使自己还没咪咪半个大,也硬着头皮拿着毛梳跑去树下找那雪狮子。咪咪从小就被景元当猫养着,即便后来知晓,这养法依旧未改,不吃生食不惯野性,给撸给抱,甚至颇通人性,来过神策府的人它都记得。
这一奔,就让太卜司一日群龙无首。
丹恒知道他要说什么,身处深宅不意味世事不知,罗浮是他的故地,也曾是他的责任,可这次从幽狱中醒来,更多是黑暗,唯一不太舍得的只有长路中手心传来的暖意。丹恒将自己埋进狸奴的背毛里,长毛随呼吸掩住口鼻,却能嗅到太阳的香气。
前些天阵雨,这梨树底下湿漉漉一片,雪狮子趴在梨花上,打结的毛发里藏满了绒花,蹭的将军大腿上一片一片的湿。到底还是小动物,他只能安慰自己咪咪还是小孩心性,连哄带骗将咪咪关进房间里,再回头去捞石头缝
“再过不久,星槎海便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两处皆出自佛经,大龙小龙转世写的非常纠结,小龙真当青春期,中二敏感点,想必将军也可以担待一下!
此时天光大亮,微风吹拂着幢幢树影,空气清凉如水,晨露在草木的细叶上闪烁着幽光。少年重新戴上遮帽从拐角处走出,排进上船的人群中,清俊容貌隐约可见,背脊挺拔被微明的曙色渐次勾勒出来,轮廓依稀可辨。丹恒走时最后往角落望去,只见从箱子后头悄悄探出一只粉色猫爪朝他挥了挥,白色尾巴一闪而过。
“我有些后悔同你从十王司出来了……”少年答非所问。
等到景元赶去时,原地只剩下一把梳子和一头狮子。咪咪闻着味就要凑上来和主人贴贴,舌头舔到景元脸上,软刺刷拉蹭过红了一片,景元好不容易遏制住它,就见一抹粉红“嗖——”的一声从咪咪的肚子底下跳进了旁边的石头缝里。
景元回头看了一眼,语气无奈惋惜:“若是再等上一个月便是月节了……”
处建木虽不再长却依旧高大,风中似有歌声止遏,几百年摧人心魄的忧患笼罩着宁谧的港口。时间不对,丹恒心中突然蹦出一丝莫名的古怪,总少了点圆满和喧闹。
符玄心想自己在咪咪面前也算是个熟人,踏浪连丹恒都能梳得,她又如何不行。一时间信心暴涨,直往梨树下寻去,咪咪见是她,眼睛一亮,懒腰一抻,也兴高采烈的奔去。
狸奴从一边拖过一把长枪,这枪对猫来说实在有点重,只能连踢带咬交到丹恒手上:“此枪名唤「击云」,百冶先生所制,望能护你一路周全。”说罢,也不给丹恒询问的机会,甩下脖子上套着的荷包,叼了过去,“这里是行商船票和通讯玉兆,你若往后有他处想去,只离开便可,若有难处,联系我便是。”
自然独生风趣,南园屋前有一株梨树,五百年前只两臂粗细,长势却也颇为繁茂,一簇簇粉白的花团和绿叶给乘凉的狸奴投下一片阴凉。五百年后换成了雪狮子躺在下面,其主人懒得修剪打理,竟长得五人合抱不及,盛开时如叠云堆雪一般,扑簌簌地随风摇曳,满地皆白,枝叶横斜溢出院墙外,上面挂了几颗饱满的果子,不仅方便了馋嘴的过路人,也方便了一些“别有用心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