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惧。
遣禁卫而出。
等到了这些披着铠甲的禁卫冲入了那奢豪宅邸的时候,老者已安然坐在屋子里面,闭着眼睛,其气势犹深如渊海,众人不敢动。
却已气绝。
其一生名动天下,家中赏赐的诸多财宝不知道多少;而车马,田宅,更是数不胜数。
宅邸空洞,而墙壁之上,只留一句诗。
齐无惑,性刚直,出将入相,不喜诗词,甚少留存,这是唯一的一句,是对他这一生宦海的回望。
“七十年来狼藉。”
那酷吏忽而觉得这六个字里面满是怅然悲伤。
七十年来狼藉啊……
京城外城,齐无惑神魂走出,他修行养魂之法,身死之时,神魂仍存,一步已走出百里,所见天下繁华,而当初自己苦读的屋子已经破败。
少年时曾经见过的山神琼玉出现,似乎是知道了齐无惑的命数已尽了,眼底隐隐悲怆,此刻的齐无惑鹤发鸡皮,脸上已经有了老人斑,而琼玉仍旧一如几十年前所见的那样,清丽如同仙人神女。
“我已经老成这个样子了啊,可你还是当年那样。”
齐无惑感慨,忽而笑道:
“世上,可得长生否?”
这是几十年间的唯一一次见面,询问和当年一样。
但是相询的情绪却是截然不同。
少女回答:“镜中花,水中月,可见不可得也。”
白发苍颜的老者抚琴,琴韵已动山色,令云海涛涛,几已入道,一曲尽罢,那山峰依旧。
忽而想到年少时候的经历,再想要回去,已不可能,这七十年追逐名利,所为是什么呢?究竟是为了什么呢?齐无惑按琴低yin道:
“七十年来狼藉,东壁打到西壁。”
“而今收拾归来……”
“仍旧,水连天碧。”
曲终人尽,阖目而魂散。
唯山依旧,水流不绝,亦如当年。
亦是,惆怅。
忽而却有人用力地推了一下他的肩膀。
仿佛梦中一脚踏入悬崖坠下,浑身冷汗。
齐无惑打了个寒颤,猛地睁开眼睛,正恍恍惚惚,看到一老者指着自己,笑道:“小子,你做梦也就做梦吧,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
齐无惑茫然许久:
“这是哪里?是,什么时候了?”
老者笑骂:“你家都不认得了?”
“至于时候?”
抬手遥指锅灶,蒸汽腾腾,答曰:
“天已日中。”
“落雪未停。”
“黄粱饭,尚有一刻方熟矣。”
得长生否?
黄粱饭,尚且未熟?
这一句话似乎是将齐无惑唤醒了,他的视线缓缓移开,看到了一侧桌子上的包袱,看到了旁边摊开的几本书,还有苏先生送来的三吊铜钱。
看到了一侧自己养着的绿植,看到墙角堆积着的白菜,看到了外面的院落,没有劈完的柴火,自己躺在自己亲自做的木床上面,床榻之上,尚且还有残留的暖意,闭了闭眼睛,眼底重新恢复了灵光:
“是啊……,我家的黄粱饭还没有熟。”
少年人在老者的催促之下起身,收拾了饭菜,将锅灶里面的黄粱饭盛出,复又切了一盘小菜,放在桌子上,端坐于此,下筷吃饭,但是却动作顿住。
“小子,饭菜都要凉了,还愣着做什么呢?”
饭桌之上,老者吃了一口黄粱饭,又夹了一筷子脆爽的下饭小菜,方才指着齐无惑笑言,道:“怎么了?梦都醒了,还在想吗?”
齐无惑抬了抬眸子,没有答话。
眼神之中,带了一丝丝沉yin思考。
窗外大雪已停,鸟雀落于枝梢之上,整理羽毛,树枝晃动,落下积雪,一派山野风趣,桌子上有盛着黄粱饭的粗陶碗,有脆爽的小菜,白菜之上点缀辣子圈,入眼可爱。
此刻距离齐无惑梦醒,已经有了好些时候,黄粱饭都慢慢变凉了,齐无惑饮食无味,放下了筷子,对着那老者平和道:“老丈……方才,我做了一个梦……”
声音顿了顿,看向一侧的床铺:“那个玉枕……”
老者笑着道:
“哦?玉枕啊?那是一个游方道士送给我的。”
“说有利于睡眠,安神入梦。”
齐无惑沉默点头。
老者笑问道:“看来,果如那游方道人所说,你睡得挺香的。”
“不过,不管你是做了怎么样的一个梦,都不必太过于在意,人生犹梦,梦如人生,你我活在这个世上,安知道自己不是梦中之身?”
“做了这个梦,无惑有什么收获吗?”
齐无惑垂眸,虽然说是梦境,但是在那梦境之中所经历的一切却又是如此地清晰,或许小的事情已经没有办法回忆起来,但是诸多大事,却又如此地清晰,如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