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诗哥哥,”小女孩发现殷诗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对,所以困惑的伸出小手抓了抓殷诗的手指,担忧道:“你怎么了?”
殷诗回过神来,脸上的神色苍白了几分,他有些不太自然的动了动自己麻木僵硬的腿,半晌弯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缓慢开口道:
“他最喜欢吃……”
还没等殷诗说完呢,不远处一道温润带着点笑意的声音抢了他的话:
“他最喜欢吃鱼肚子上的rou,吃的时候还专门要你给他挑刺。”
当听到声音的那一刻,殷诗猛地抬起头来,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白色影子,整个人就像站不稳了一样,身子摇摇欲坠。
那个人摇了摇手里的扇子,视线瞥了一眼殷诗瘸了的左腿后,对上他半瞎了的眼睛,意味深长道:
“殷诗,好久不见。”
曾经京都里有一个惊才绝艳的少年,他三岁识百字,五岁yin诗书,七岁当字画,十岁学医下棋,到十八岁时更是勾的京城里的少女芳心暗许。
就是这样一位绝世天才,却在二十二岁的时候,突然消失了。
就好像他从未出现过在这个世界上一样,地都快被翻了个底朝天了,依旧找不到这个人。
他就像京都里的一个神秘传说,除了那些真实见过这位天才的人,别人都只是把传说当笑话听。
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惊才绝艳的人?
但是别人没见过,不代表殷诗没见过。
他不仅见过,还和这位传说在一起生活了整整八年。
任谁都没想到,梨花镇里人人敬仰的教书先生,不仅是京都里广为流传的传说,还是当今圣上李泽渊的亲哥哥——李泽欢。
或许别人不知道李泽欢突然消失的原因,但是殷诗知道。
他还记得在李泽欢消失的前一天下午,那个人坐在郊外的小山上,神色平静却又带着几分看透世俗的淡漠,哪怕在生死关头,整个人依旧闲适潇洒,不见一丝惶恐。
那天的夕阳是红色的,像是被鲜血浸染了一样,透着淡金色的光晕照在两个人身上,像是朦胧上了一层轻薄的雾纱。
那个时候殷诗的眼睛还没有瞎,手里紧握着的剑却在滴着血,猩红的血ye缓慢划过了锋利的剑身,最后汇聚在剑尖,停顿了两秒之后,砸落在地上。
李泽欢没有转头,只是单手支撑着下巴,浑身轻松的看着那轮被山淹没的夕阳,轻声开口道:
“你不杀我?”
殷诗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甩了甩手中的剑,血ye被甩飞了出去。
有几滴沾在了他黑色的衣服上,但那黑色极深,看起来就像是从血水里泡出来的一样,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鲜血。
殷诗在来找李泽欢之前,杀了多少个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只是李泽渊说杀了,他便杀了,从不多问为什么,也从不犹豫。
但是这一次,李泽渊让殷诗在郊外把李泽欢杀了,殷诗却犹豫了。
他不想杀李泽欢。
因为李泽欢不仅仅是看着李泽渊长大的,还是看着殷诗长大的,他待殷诗极好,就像对待自己的亲弟弟一样。
李泽欢不在乎殷诗肮脏的暗卫身份,会笑着跟殷诗说话,会用温暖的手掌摸殷诗的头,会得意洋洋的将自己新作出来的诗拿给殷诗看,会偷偷给殷诗带宫里好吃的点心。
所以面对李泽欢,殷诗根本就下不去手。
李泽渊明明知道李泽欢对殷诗来说有不一样的意义,却偏偏命令殷诗去杀了对方。
这是一种无声的残忍,也是一种变相的折磨。
“你不杀了我么,”李泽欢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粘着的灰尘,眉眼温和的看着殷诗,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心脏:“就是这里,一刀捅进去就行了,我不挣扎。”
殷诗看着他,虽然面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眼底却出现了挣扎的神色,他纠结的看着李泽欢,手里的剑在微微颤抖。
“殷诗,没事的,”李泽欢缓步走到殷诗面前,一点都不嫌弃他手上粘稠的血ye,轻轻的握住殷诗的手抬了起来,放到自己的心脏上,“我不怨你。”
手掌底下的心脏在微微跳动,很沉稳也很有力。
殷诗咬牙,抬头凝视着李泽欢,对方的眼里坦坦荡荡,没有怨恨也没有勉强,甚至还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就如同殷诗初见他时,那惊才绝艳却又潇洒淡雅的李泽欢。
半晌,殷诗收回了视线,低头静默了三秒之后,突然一把抽回了自己的手,转身往山脚下走。
李泽欢愣了一下,看着明明才十八岁,气质却死气沉沉的殷诗,皱眉道:
“殷诗,你不杀我,李泽渊会怎么对你,你知道么?”
闻言,殷诗的脚步没有停,他腰杆挺的笔直,每一步都很坚定,手里挽了一个剑花,锋利的剑就入鞘了。
他不想杀李泽欢,哪怕是违背李泽渊的命令,他也想难得任性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