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不等梁铮开口,就听另一边的怡亲王开口道:“本王昨日与华阳皇姑母一同去探望过皇上,皇上病得不轻,都起不了身了。”
“怕是见不了首辅了。”
说话间,怡亲王也抬眸望向了顾非池,那微微眯起的眼眸中似乎掩藏着一些深沉而又复杂的东西。
他灼灼似烈火的目光在顾非池那覆了半边鬼面的脸庞上转了转,面上从容自若地说道:“首辅,这确是在皇兄的口谕。”
怡亲王是今上同母的胞弟,也是先帝最宠爱的儿子之一。
自先帝起就是京营总督,执掌禁军三大营,负责京城内外的守卫与门禁。
现在连怡亲王都这么说……
徐首辅心里的那座原本就摇摆不定的天平终于渐渐地倒向了某一边,有了决定。
“是。”徐首辅郑重其事地躬身对着顾非池作了一个长揖,字字清晰地说道,“臣谨遵皇上口谕。”
朝堂上,站在徐首辅身后的那些文臣面面相觑,不过片刻之间,他们一个接着一个也低下了头:“臣遵旨。”
这金碧辉煌的殿宇之中,也唯有顾非池一人站得笔挺,犹如天边旭日般,将这满朝文武都映衬得面目模糊,沦为他的陪衬。
环视了众臣一圈,顾非池信步往前走去,踩着那铺着金色地毯的台阶一级级地走上了安放着宝座的高台,转过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底下的群臣。
殿内,气氛凝重肃然。
殿外,璀璨的旭日徐徐地升起,天光大亮,一片朝气蓬勃的景象。
“啪啪啪——”
直到日上三竿,下朝的净鞭声便清脆地响起,十二人同时挥动金黄色的鸣鞭,响声似能撕裂空气,惊起一片雀鸟乱飞,直飞出了几道宫门,沿着朝阳门大街飞远飞高。
望着天上那群乱飞的鸟雀,坐在路边一间茶铺里的萧燕飞有那么一瞬差点以为是白鹰雪焰来了,可她探头探脑地往承天门方向张望了一会儿,却是一无所获。
“姑娘,您点的桂花茶。”着一件半新不旧的青色罗衫的老板娘端了一碗茶水上来,顺着萧燕飞看的方向望了望,笑呵呵地与她搭话,“姑娘是在等人吗?”
老板娘瞧着二十七八岁,圆圆的脸庞很是和气,笑起来还有一对亲和的酒窝,让人看着就生出好感来。
“是啊。”萧燕飞点点头,将帷帽的面纱掀起了一些,露出半张Jing致的小脸,试探地浅啜了一口香甜的桂花茶。
老板娘笑容满满地自卖自夸道:“姑娘,咱们这茶铺别看小,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那些大人下朝后,总爱过来喝杯茶啊,他们都说我这里的茶点好吃。”
萧燕飞觉得这里的桂花茶确实不错,香甜恰到好处,沁人脾肺,口中的回味悠长,又不会太甜腻。
“再给我来两碟你们拿手的茶点吧。”萧燕飞又顺便要了茶点。
“那我再给姑娘上一碟桂花糕红豆糕和一碟玫瑰蜜饯。”老板娘笑道,回头招呼后方打杂的小二上这两样茶点。
她自己没走,继续跟萧燕飞说话:“姑娘,我在这里开了三年的茶铺了,一看这些飞出来的麻雀就知道了,这会儿定是下朝了。”
“是吗?”萧燕飞好奇地托腮又去看天上的那些麻雀。
“那是自然。”老板娘自信满满地拍着胸脯,“我跟你说,我数到十,就必然会有大人从宫里头出来。”
还没等她开始数数,远远地就看到有几个官员陆陆续续地从承天门那边出来了。
“我就说嘛。”老板娘得意地笑了,抬手指着最前面一个矮胖男子说,“这位是礼部的杨大人,他最爱我们这里的五香花生米,每天都要吃……三年的老客了。”
话没说完,便见那位杨大人从茶铺边目不斜视地走过,跟鬼似的飘了过去。
两个下人抬着空轿子在后面奋力追着,一个长随模样的男子对着前头的杨大人喊着:“老爷……老爷!”
这是怎么了?老板娘一愣,表情一僵。
她清了清嗓子,又指着另一个中等身材的绯袍官员道:“那位是傅大人……听说是御史呢。”
“他最喜欢我们这里的煎茶了,下了朝都要来喝一杯……”
她正说着,那位傅御史也失魂落魄地在茶铺边走过,看了也没朝这边看一眼。
萧燕飞忍俊不禁,肩头抖了抖,面纱顺势垂下,她赶紧又把面纱挂到帷帽的帽檐上。
老板娘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这两位大人到底是怎么了,今天这么反常。
这位姑娘该不会以为她是在胡说吹牛吧?
老板娘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突然,眼睛一亮。
“这是怡亲王!”她又指了指一个三十几岁着亲王蟒袍的男子,音量不自觉地拔高了三分,“王爷家的郡主娘娘最爱我们这里的桂花红豆糕了,每逢秋天这个时候,怡亲王隔个天就来买一次。”
算算日子,怡亲王至少有四天没来过了,今天肯定会来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