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一列车队浩浩荡荡自王宫而出,当中一红一黑两辆马车格外显眼,红车之上插有巴夏王族旗帜、富丽堂皇的车身宣示着车上人的尊贵不凡,黑车看似普通、却刻着无人识的类文字图形,穿越王都时,百姓纷纷俯首跪拜,只是究竟他们朝拜的是前者或后者,唯有各人心中知晓。
车队走了一路,赶在入夜前抵达了第一个落脚点,此镇虽不算大,人口却也不少,当地官员早早候着恭迎言羲,明明是晚膳时分,人民没有回家用膳,倒是携伴带着一家老小将街头佔得水洩不通、纷纷赶来凑热闹,我下车时,言羲正与官员寒暄,颠簸一路我也实在疲惫,于是打算先行一步进驛馆休憩。
方走了两步,忽有一名年约七、八岁的孩童挤过人群与守卫衝至我跟前,他跪伏在地,声音哽咽而匆忙:「大、大祭司,救救我娘亲吧,求求、求求您了!」这小孩衣衫襤褸、瘦弱不堪,背上还揹着一名不断啼哭的婴儿。
「大胆!」守卫瞧有人贸然靠近而警戒不已,纵使对方只是孩子,他们也不敢大意,朝着那孩子手臂一拉便将他整个人提起拖走。
那孩子挣扎着,口中仍继续喊着:「大祭司救救我娘亲吧,大祭司、大祭司!」
我相当好奇,他一个孩子鼓起这么大的勇气越过重重人群,非要求我相助,究竟发生何事?左右四周全是守卫,他一个幼子也变不出什么花样,不如听听他所谓救他娘亲是何意吧。
我让守卫放开他,他跪在地上娓娓道来家中故事,他父母本是这镇中一对普通夫妇,开着小麵摊糊口,但去年摊子来了几名吃霸王餐的流氓,不仅不付钱、还将他父亲打了一顿,父亲因头部受创、不久便不治身亡,他母亲当时方怀胎三月,悲伤过度而一病不起,所幸女婴平安降世,可惜母亲已是病入膏肓。
小小年纪的他为了请大夫替母亲治病已用尽家中仅存的银两,母亲依然未见起色,着急不已的他听闻了青冥族大祭司的坊间传说,深信我能救他母亲一命,故而不顾一切前来见我。
看着幼小的他声泪俱下,谁能不动惻隐之心,不过我微末的医术可救不了人,「我不是大夫、救不了你母亲,不过车队有随行太医,兴许他能帮你。」
「真、真的?」他擦去脸上泪花,刚哭过的双眼水汪汪的。
「真的。」
他止住泪,背上的婴儿哭声却没停过,等待太医期间,他将背带解下、正面抱着幼妹安抚,小小身躯照料着更小的婴儿,不禁令人心生悲哀,我身边的宫女心肠好,好心接过女婴帮着哄,但怎么都哄不好,本怀疑是饿了、尿布shi了,似乎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是你一路奔跑颠着这婴孩了吧。」我想起过往朝云长老最是喜爱孩童,一有间暇便会抱来别人的孩子逗玩,他哄孩子也有自己一套办法,任何哭闹的孩子到他手中没两下工夫便会冷静下来,我曾见他将得意技巧教予其他妇人,我一时兴起想测试那法子是否奏效,「我来试试。」
我模仿印象中朝云长老的姿势,将女婴的双手压在胸前,另一手捧着tun部,抱着摇晃了两下那孩子还真不哭了,朝云长老的秘技还真有效啊。
宫女睁着大眼,惊呼:「不愧是大祭司,果真受苍穹大神庇佑,这孩子必是感受到了神力而安心不哭了。」
女婴不哭后,我以寻常手法抱着,说道:「并非神力,不过是昔日一位长老教导的方法罢了。」
此时,太医已至,我请他随这男童跑一趟、替他母亲瞧瞧,正要将怀中女婴还给男童,发现她揉着眼、双眼半闔,应是哭累嗜睡了,他们急着救人,来回奔波也不适合带着孩子,反正我都要进驛馆休憩,便提议将这女婴暂且安置在驛馆,男童起先有些迟疑,后来仍以母亲病情为重,领着太医和我派遣的几名宫人一同往家里赶。
他们前脚刚走、言羲后脚便到,后头还跟着一大群衣冠端正的官员们,他瞅了我怀中女婴一眼,问:「怎么回事?」
「日行一善。」我笑道,我突然有个主意,想给言羲点顏色瞧瞧,于是将女婴塞到他怀中,道:「我手痠,你抱会儿。」
「……。」言羲没有回话,脸上尽是嫌弃,又无法当着这么多百姓面前将女婴摔了,加上他不擅长抱孩子,一双手摆得姿势要多彆扭就多彆扭,难得见他手足无措,我这趟出门也算值了。
这稀有的画面并未持续太久,言羲很快便将女婴扔给方旭处理,随后方旭将女婴托给两位宫女照看,这才解了言羲困境。
深夜,熟睡中隐约听见婴孩哭闹声响,一掀开床帘,守夜的宫女立马凑了上来,问道:「锦尘大人有何需要吗?」
「是那女婴在哭吗?」
「奴婢马上让人将孩子送走。」她误以为我受到打扰而抱怨。
「不必了。」既被吵醒,索性起身过去瞧瞧,「我们去看看那女婴吧。」
女婴被安置在驛站一间角落的房间,离我的居所不算近,但她宏亮而高亢的声音传得实在远,令我意外的是当我走进女婴所在的房间时,言羲竟也在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