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于镜前、梳理长发,手中的银製发簪样式简单、毫不起眼,它是我离开朝云谷前亲手打造,亦是证明我心的信物,一日仇人未除、族人未救,我便会戴着它一日,虽然我的冥术被封印了,我相信尚未走到绝境,至少我还有这支银簪,或许有一日它能替我夺走巴夏王、国师之命也未可知。
在隐隐怀中哭过一番,又经言羲提点,我的心情转好许多,本想走出参天塔散散心、顺道打听点消息,不料走到大门便遭守卫拦下,他们声称言羲下令不许我离开参天塔,原来他是认真的,还以为只是随口说说,我思索多时,依然想不通昨日隐隐和言羲为何忽然心情不佳,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我瞧着男人心也不惶多让吧。
参天塔高二十一层,尽冬将我安置在十七楼,除了我待的那层,我尚未参观过其馀地方,左右出不了参天塔,不妨在楼中晃悠,说不定能找到什么对付尽冬的线索也未可知。
我从一楼一路向上,此处除了祭司、还有诸多宫人打理参天塔,祭司向我行礼不稀奇,怎么说我还担着大祭司这名号,供奉苍穹的祭司向我俯首是规矩、也是对苍穹的敬畏,可宫人们也对我毕恭毕敬倒让我看不清了,严格说来我算是囚犯,就算巴夏王眼下态度不明,他们断不至于视我为主般以礼相待,莫非言羲好心交待了什么?
这言羲虽然长了年岁、也长了脾气和架子,庆幸最初的本心还在,世上有太多人在成长过程忘了初心,等到某日回首,往往感叹成了当初自己厌恶的那种人,我摀着胸口,不禁悲叹我也是如此走向了最初反感的一方。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顶层,我爬上尖塔、在上头的看台待了好一会儿,鸟瞰王宫、乃至整座王都令我感到某种不知名的惆悵,或许是因为这繁华的王都并不属于我,而属于我的归处已不在。
我将手伸向天空,一握,一无所有,苍穹覆盖整片大地,人人看得见,却无人真正感受过苍穹,刚当上大祭司那些年,我怀疑过苍穹是否存在、是否只是人们臆想出的Jing神寄託,可若他不存在,我们身上的冥术之力从何而来?祭天大典上的天火又来自何方?
我想苍穹是真的存在,所以我更加无法谅解祂袖手旁观青冥族遭难,我不是祂最虔诚的信徒,但青冥族真真切切是以供奉苍穹为命,天地不仁、以万物为芻狗,假如在祂眼中人为草芥,又何必赐我免于天火伤害之恩?
我从不认为自己不同于人,朝云长老也没解释过为何选我为大祭司,所谓大祭司对无心的苍穹真有意义吗?无所不能的苍穹可知多馀的恩惠有时只会沦为自责的刀?
当身旁所有人离去,独留一人活于世间,那寂寥、那孑然一身不是恩赐,是诅咒。
活,不尽然是恩,死,也不尽然是罚。
「若死后真能去到苍穹之上,祢可千万让我见祢一面,好让我打一顿消消气。」
我语音方落,顶上传来讨人厌的声音:「到时叫上我,我也想打祂一顿。」尽冬一跃、跳入看台,他刚才是在上头吗?可塔上只剩一桿细柱啊,他不会是像猴子掛在那儿吧?
我不想与他多谈,在他身边多留一刻都是无比折磨,可我一调头,他一个跨步挡在阶梯口,我不耐烦问道:「想干什么?」
「别着急走,多聊两句嘛。」
「无话可说。」
他叉腰瘪嘴,说:「这可不厚道了,咱俩是老乡,怎能如此冷淡呢?」他开始前进、我防备着他缓缓后退,最后退无可退、撞上看台墙壁,他顺势双手搭上我左右两侧墙面、将我围困其中,邪魅笑道:「何况还吻过一回呢。」
提起这事,气不打一处来,我猛地抽下头上银簪、朝他眼珠刺去,想当然尔,被他轻易擒住手,我也清楚无法得逞,不过想抗争一回罢了。
他擒着我的手腕,道:「多细緻的小手啊,即便逃亡在外,你的同伴还是把你供着养嘛。」他忽然使劲、腕力极重,我受不了疼低哼一声,他似乎听了很欢喜,更加强了力道,筋骨巨疼、无力再握簪子,鏗鏘一声银簪落地。
疼痛之下,我忍不住对他斥喝:「你究竟想干什么?」
「你难道不知?」
「半夏是自愿赴死的,和青冥族没有半点干係。」
尽冬伸来另一隻手锁住我喉头,露出兇狠模样,道:「你没资格直呼她的名字。」
「没……没资格的……是、是你……。」窒息之感令我难以言语,可我仍拼命挤出心中所想之词。
尽冬将我向后推,我的半个身子几乎悬空于看台围墙之外,只要尽冬一松手,我便会摔下这高耸的参天塔、当即毙命,我不想这么死去,紧抓着他的手与衣衫,他的眼神狠绝无情,估摸我这条命对他毫无价值,不,该说除了半夏,谁的命对他皆毫无价值。
「想活吗?」他问我,我没回话、也回不了话,只见他手一缩把我拉回看台、又一甩将我摔到地上,俯视着我道:「她也想活,却被推往绝路。」
「咳、咳咳、咳!」被掐住的咽喉还疼得紧,我仍不禁问他:「你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