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埋被人猛然摇醒、强行从被窝里拖出来时,困得实在是睡眼惺忪,眼皮一个劲地打架。他强撑起Jing神,正打算开口念经报复好友,便看见杨绥一身血地站在床边,扶着个血rou模糊的人影往床上放。天爷,玉梅给他绣的锦花褥和鸳鸯巾啊!
救她!姜埋,求求你救她!
姜大夫长叹口气,推开碍事的男人,甩甩脑袋认命地走上前仔细查看。好几处致命伤,断骨外露,血痂结了又破,坏rou竞相与衣物粘连,全部揭示着曾有那样一场持久而残酷的厮杀。脸上豁开两道触目惊心的刀痕,一道跨过鼻骨,一道斜在嘴角,皮rou由内而外翻了出来,状似倒转的山脊,加上雨雪的浸润,伤口边缘已经开始泛白。姜埋边看边啧啧称奇,这还能有气儿,武人的体质真是非同凡响。
她的脸...姜埋,你要救她,救救他!杨绥越听越心焦,紧抓着好友的胳膊不放。
姜埋回头斜睨他一眼,这小子何时找的相好,还是如此危险的女人,他怎么听都没听他提起过?头回见面就送他这么一份大礼,姜大夫属实受宠若惊:哎,你到底是要我救她的脸,还是救她的命?
脸...不是,命,救命!当然也也要救脸。
姜埋打了个哈欠,掏着耳朵为难道:救不了。要么救脸,要么救命。
听完这话,杨绥呆若木鸡。这 ...这可如何是好...,他内心挣扎抉择,一时间满头大汗,看得姜埋偷乐。
你骗我?你你你...你现在还有功夫逗我!医者仁心,你还有没有医德!?
老子窝在这种地方,还能是什么悬壶济世的菩萨?姜小大夫腹诽之。那还不快去把我药箱拿来!姜埋挽起袖子,洗净双手,边处理边催促杨绥。他虽嘴上调笑,脸色却愈发凝重。此人已是命悬一线,纵使他能用猛药吊住她一口气,日后恐怕也...
天亮了没多久,玉梅骂骂咧咧登上这处二层小阁楼时,又浓又苦的药味瞬间充斥了她的鼻腔,直叫人舌根发麻。她皱着脸嫌弃地拎着裙摆,踮着脚跳过地上四处摊开的药堆和医书,在一片烟雾缭绕中终于捞到了两个半睡半醒的人样。
老姜,我让你住在这,可不是给你开医馆的,这么浓的味儿,把我客人都要熏走了。玉梅轻踹了昏昏欲睡的姜大夫一脚,余光瞄到件像是女人的里衬,眼轱辘一转,就要去掀床帘。
好啊,怪不得你...她心里有气,出口就是止不住的酸味,可待看清床上人的脸,便立马愣住了。即使被绷带遮住了大半张脸,此人确是络三老板无疑。络绎怎么会在这里?何人将她伤得这么重?她怎么会认识姜埋?难道姓姜的真和陆听有关系?千思百虑间,玉梅已是冷汗直流,连捏着床帘的手都忘了松开。
身后动静渐渐变大,玉梅尽快掩下失态,拢紧了手捂子,转回身来又是另一番面孔。
是杨绥求着我救的,你以为老子想熬通宵救个死人啊?和阎王抢人,我是要折寿的。姜大夫嘟哝着,看到靠在床柱边迷迷糊糊的好友就来气,喏,就这位爷,有事找他。
玉梅将人细瞧了瞧,原是杨府的四公子,与她亦有几面之缘。武陵杨氏算是当今国公爷的远房,能请得动姜埋,倒也不足为奇。可是,究竟是何方神通,竟敢将陆老板的人伤成这样?
她虽偶尔对着姜埋发作,却是万万不敢冲撞杨四的,只拿着待客的笑脸,随口扔了几句客套话,矮着身子绕到了姜埋身后。后者看她一幅柔情似水的模样,见了鬼一般瞪大了双眼,娘说的没错,女人真是多面的狐狸,叫人好是哑口无言。
杨绥睁开眼看见屋里多了个花枝招展的女子,自然也是一阵恍惚。不过他曾听姜埋提起过好心让他借住的房东,想必这位就是玉梅姐姐了。胡想着,杨四郎僵硬地挪动坐麻了的腿,起身查看络绎的伤势。许是忧思过度,他一夜间几次短暂的小憩,皆是噩梦缠身。梦里的三娘怎么逃都逃不过一个死字,次次惊得他哽咽出声。
还好,还好梦是反的,这手也尚有温度...
杨绥情难自抑,牢牢握着络绎的手,转头记起屋里还有旁人,血气上涌,才悻悻放下,做贼心虚地抹去眼角的泪痕。
姜埋和玉梅对视一眼,各自心下了然。杨家四郎糊涂半世,最后竟是情种的命,着实令人唏嘘。
姜埋,你之前说她若是撑过今晚,就有希望,她现在是不是没事了?
被点名的姜小大夫一个激灵,吐着舌头朝玉梅做了个欲哭无泪的苦脸,回头道:四郎,这回我真说不好。我不想骗你,但是人各有命,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她能不能醒过来,还需讨老天垂怜。
见杨绥从先前的兴奋渐渐滑向低落绝望,姜埋亦心中不忍:不过,你这位朋友对生的意念极为强烈,而这才是我能保住她性命的根本所在。杨绥,我行医多年,从来只信人定胜天,其乐无穷。他走上前,将半跪着的杨绥搀扶起来,莫再哭丧着脸,给玉梅添这许多晦气。
杨绥自觉有些丢脸,看了玉梅一眼,抹了把脸低头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