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靠着桌案双手揣胸,“宁王啊,你是不是在大宁城故地待的久了,你祖上想你咯,所以高烧不退啊?”
论演绎君贤臣孝,宁王可算经验老道,他一改刚才的默然,对着朱厚照表示谢意,“多谢皇上。”说罢端起碗来品尝,鲜香适口,的确美味,他夹了几口菜,边嚼边回应朱厚照的笑意。
诸人散尽,一人独自埋首,梅花的暗香徐徐袅袅飘散了整个内室,宁王笔墨铺满多页纸张后,他起身走近花枝,枝头上朵朵梅花雪水相融,在傍晚的日晖下染成了金黄色,他有些想念南昌王府中的书室琴房,窗外夏有翠竹,冬有暗香,室中不时有囊云飘逸,燕居修身再惬意不过。如今养病时才有难得的闲暇,他推门而出,巡香信步来到梅树下,抬头望着点点梅花,黄色的花朵勾起了他的回忆,那一年被先帝委派从京城去江南梅龙镇寻找太子,一路游历疆土,在太行山脚下小镇落脚,彼时一株迎春花在驿站驰道旁兀自绽放,漫山遍野苍翠间,只有这一簇异样的色彩,虽然微小却被吸引驻足流连,那时自己只是一个闲散藩王,根本无力与四王比肩,只有追寻太子才能夺得想要的一切,远遁江南蛰伏的太子,逐权之路的艰险,都是未知,而今时局变幻,太子已是大明皇帝,他运筹用谋,改革吏治,更新赋税,亲征外敌,早就不是那个栖身在书院中单纯学子,自己也成为天子近臣,身处权力中心,也不是那个远离京城,弦歌雅意的宁王,而昔年所想还有多少尚未实现?空中雪花纷纷簌簌,如诗句中描写的月下翩跹海上繁花之意境,无声却胜过丝竹管乐。
“皇叔答应就好。”朱厚照连忙将画卷铺展开来,来到桌案另一头,若干绘笔早已备好,他思索了片刻,拿起了一支玉管装饰的兼毫,对着宁王画了起来,宁王伏案专注,一动一静皆是风
夜霜微光,踏过积雪小径,宁王听间前方院落有利剑破空声,他停留门扉,门未闭合,正好可见院中朱厚照在月夜下舞剑,严冬中他只着单衣,身姿矫然,剑术精湛,真正是帝王指点江山意气风发。
朱厚照请宁王在桌案前入座,“只听世人说皇叔文采斐然,字体超群,今日劳烦皇叔帮我写一篇,我好临摹。”朱厚照讨好道,脸色颇有得意,虽然说的赤诚,也是圣旨,宁王看着他纯真的笑容,只得点头。
宁王半推半就被请上了饭桌,朱厚照帮他盛了一碗喷香的米饭,还夹了一块儿鲜菇轻轻的堆在饭上,微笑的说道,“吃吧。”说罢先端起面前的碗,大口吃了起来,宁王一手持筷,看他吃的喷香,朱厚照感受到了注视,边嚼边对着宁王抿嘴而笑,与皇叔一起真正是秀色可餐,饭量可增。
“我还有一幅,尚未完成,请皇叔帮我?”朱厚照将画作小心的卷好,再次重新拿起了一卷,这幅画纸上,只有一人,翠色竹林中,画上人搭弓满弦,身姿挺拔秀美,只是五官尚未画完,朱厚照歪头冲着宁王一笑,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请宁王留步,做一回画中自己的本尊,他要好好描绘宁王的眉眼。
宁王一时语塞,正想敷衍路过,被朱厚照握住了手腕,被迫回身,朱厚照投来一个盛情的笑意,“一起用膳,太医说了你我都是风寒初愈,不能过于荤腥,正好可以享用同桌饭菜。”
朱厚照暗自观战,更多的是回想起大宁城外,两人指点沙场,不由得心情大好,他接过近侍书中的梅枝,亲自插在瓶中,那是院中盛开之花,为宁王的寝室点缀了馨香。
“皇叔是来找我?”朱厚照长剑入鞘,转头望向来人,眼中仿佛映满星辰。
贴身内侍陈卓蹑手蹑脚刚想进来禀告要事,被朱厚照略略摆手挥了出去,宁王背对门口,正在夹菜全然不知。
宁王脸色微变,江南与北境,朱厚照把两人共同经历之事付诸笔端描绘成图,记忆中最难忘的时刻定格在精美的画作上,时时观瞻。
“……”不懂看着宁王,多月不见,他明显轻减,不变还是那通身的气派,即使是一句揶揄,也有浓浓的警告意味,还暗指当年成祖和宁献王间的旧事,指责不懂挑拨离间皇亲。
吃完晚膳,宁王想要告辞,朱厚照盛情挽留神采飞扬说道,“皇叔留步,我请皇叔看样得意之作。”说完他取来书案旁几卷画轴,打开一卷,画上是烟雨诗意,书院小溪,两人垂钓,溪边几束海棠花开的正艳,点点飞花飘零水面。“皇叔再看这一幅,”此时手中这幅画的是大漠狼烟,金戈铁马,两军阵前激战,大明军士前锋,一人手持长缨,一人挥剑御敌,于千军万马间驰骋厮杀。
宁王正在桌前书写此次与兀良哈作战详尽始末,他闻言抬首看着不懂,而后轻笑道,“当年靖难之时,成祖也是来过此地的。依你的意思,皇上先前龙体微恙,也是这个原因?”
桌上鱼汤温热,腾出丝丝白气,宁王看出了这是鄱阳湖中才有的鲜鱼,朱厚照盛了两碗汤,自己喝了一碗,并不提起这千里冰封运来的心意,只要皇叔喝一口就足够。
最后一招落地收剑,他看到了宁王,以漫天飞扬白雪为景,“皇叔。”朱厚照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宁王这才回神,“见过皇上。”